第10章 认知超出（超级大章）

都说无巧不成书。

其实梁冰原本不是来飞刀的。

梁冰作为首都第一人民医院脑外科团队的核心人物，更擅长硬核的脑科手术，处理脑部病变的问题，发作性睡病并不属于梁冰的专业范畴。

可凑巧的是，连城正在召开青年医疗峰会，他被选为脑外科代表做峰会发言。

在最后抉择的时候，他被“忽悠着”来到这家医院看看，暂时成为领队，进行飞刀。

于是他出现在了这里。

......

无独有偶的是——

张欢和李小宛最开始也不是来这家医院就诊。

她们原本可以选择更接近学校的连城第六人民医院，只差他们学校两公里。

可谁知道，在第六人民医院的门口......张欢看到了自己最讨厌的婊子。

事急从权，张欢本应该放下这些小家子气，不去管私人恩怨，先让李小宛就医。

可就是因为刚跟李小宛吵完架，张欢心情本就烦躁，如今看到这个人更是觉得下头。

想到以前跟她吵架的内容，为了避谶，张欢当机立断让司机更改行车终点，开到了连城中医药大学附属三甲医院。

......

俗话说人算不如天算。

孙君的计划也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所打断。

她早早的就请了下午的假，是准备下午来医院观察病人的。

可谁曾想上午的会议竟然因为领导家里吵架，推迟到了下午。

而孙君为了不影响开会，只能调整外出时间，早上来到医院，查看疾病的具体情况。

这才看到的张欢和李小宛。

......

朱群觉得冥冥中自有天意，才能遇上梁冰。

今早家里女儿突然被叫家长，说是在学校摔伤了。其实就是小擦伤，可现在的学校连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叫家长，强烈要求接回家治疗，完全没有挫折教育的意思。

谁曾想，在去接女儿的路上，居然凑巧遇到了梁冰，交谈之下，才知道梁冰准备飞刀。

梁冰飞刀，新型疾病，对于医疗周刊可谓是重大新闻，这周的头条都有了啊。

在征得了梁冰的同意后，朱群当机立断，让女儿自己打车回家，他则叫上了老伙计，朝着连城中医药大学附属三甲医院出发，正好赶上了最后一幕。

四波人，在命运大费周章的安排下，从天南海北，凑到了一起。

只是为了打开......这最后一扇大门。

最后一扇病人的门。

……

……

门轴声像是命运转动的齿轮。

“咔擦。”

淡淡的消毒水味流出，电视里两只粉红小猪的贱兮兮的嬉笑打闹，吊扇旋转着，嘎吱响，被黑色束缚带裹挟的女孩躺在床上，木讷的看着早就不属于她年龄段的动画片。

门被推开，梁冰微笑道：

“你好小雪，我是主治医生梁冰，后续会负责您的发作性睡病治疗工作，很高兴认识您。”

宋小雪愣了愣，眼睛缓慢的从电视机上移开，看向了门口，眼波微微颤抖，似乎是在分辨，并没有回答。

赵教授的声音适时的响起：

“小雪？早上好。”

宋小雪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极其虚弱，声音细的就好像蛇在吐信子。

“赵伯伯。”

“他们是谁？”

“他们是来治疗你的大哥哥。”

赵教授也轻声的说道，他放轻脚步，缓缓的走到了病床边上，摸着这黑色的束缚带，满是心疼的看向宋小雪。

“疼吗？”

宋小雪摇了摇头，空洞的眼睛带着些许的痛苦说道：

“不疼。”

“伯伯，我刚刚又睡着了。”

赵教授抿着嘴，轻轻的说道：

“你现在醒了。”

周围的人也放轻脚步，悄悄的走进了房间之中，看着赵教授和宋小雪之间的对话。

宋小雪的状态有些奇特，虽然她的患病比之前的病人久，可看着情绪却稳定的多，就像一朵玻璃做的结晶花朵，脆弱又顽强。

为什么宋小雪特别相信赵教授所说的话呢？

似乎是看出了众人的疑惑，赵教授便解释道：

“小雪是个单纯的孩子。”

“我跟她说，无论是梦还是现实，都不需要去分辨，因为梦迟早会醒，她的病也会治好，现实迟早会回来的。”

“所以......她虽然害怕，但也还是一直忍着，等着......治好她的病。”

“只是......”

赵教授撩了撩宋小雪的发丝，看见了那双茫然的眼睛。

“小雪......它今天还有出现吗？”

‘它’。

孙君站在一旁，敏锐的意识到了赵教授说的......正是所有病人脑海里共同的创伤印象——

‘它’。

在场的人自然都知道‘它’的存在，此刻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等着宋小雪的回答。

“它出现了。”

在话语中，宋小雪透露出了她对于它的恐惧。

“就刚刚在梦里，她又出现了，房间变得无限大，电视机离我好远，可小猪却离我很近，护士姐姐在喂我吃药，药却刺伤了我的舌头，我一吃疼，抬起头——

“就看到了它。”

小雪的语气中带着侥幸，她想抓住赵教授的手掌，却又触发了束缚带的拉扯，只能半抬着手说：

“但是我按照伯伯说的，没有去寻死，然后......我自然就醒了。”

众人若有所思。

只要不主动寻死，无论是否能分清现实还是梦境，都能保证身体安全。

赵教授毫不犹豫的说道：

“小雪是最棒的。”

“它只是你脑子里的幻影，只是你心中的恐惧。”

“只要小雪不怕它，它就会知难而退，这是好的开始，小雪，加油！”

小雪疲惫的眼神终于透露出了一丝的希望，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小的胸膛微微颤抖，旋即说道：

“好。”

“呼......”

赵教授深深呼出一口气，他看向大家，说道：

“好了，那我们先出去吧，小雪现在的状态还不稳定，我们晚点再......”

“小雪。”

医疗团队里的罗霞突然走前，走到了床边，轻轻握住了宋小雪的手，用温柔的声音问道：

“小雪，姐姐问你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它到底是什么？”

“是人？是动物，还有其他东西？”

“只要告诉姐姐，姐姐就能治好你的病。”

“它？”

宋小雪脸色突然紧张。

赵教授猛地脸色一白，旋即怒视的看向罗霞，严肃的道：

“罗医生，患者的情绪并不稳定，您这样很容易刺激到患者......”

可罗霞却毫不犹豫的反驳道：

“赵教授，患者已经到了疾病晚期，我们对这个疾病了解还知之甚少，如果连问都不能问，这般保守的治疗，您确定能保护宋小雪吗？”

罗霞回过头，她以退为进，继续劝导宋小雪道：

“宋小雪，你也不用太有心理压力，你想说就说，不想说也可以下次再说。”

“还是说你不记得？没关系，只需要大概就行了，一个方向，一个关键词。”

赵教授脸色有些涨红，他向前一步，要拦在两人的中间，打断追问。

孙君见情势不妙，也想向前劝导局势。

梁冰站在隔壁，望着宋小雪微微皱眉。

大家都在关注面前的宋小雪。

可就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李小宛却突然脚步一软，靠在了张欢身上，让原本全神贯注的张欢回过神来，看向了李小宛的脸，惊讶道：

“小宛，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

原本还正常的小宛此刻脸色却突然间煞白，瞳孔的恐惧几乎要溢出，她喘息着，想要说些什么，可却什么都说不出。

李小宛状态很奇怪，张欢正想要求助，可下一刻——

意外发生了。

“不对……不对！”

“这里不是现实，我还在梦里，我还在梦里！！”

宋小雪的声音一下变的极其的尖锐，青筋在她的脸上蔓延，黑色的束缚带牵扯着她的挣扎，而恐惧霎时间爬上了她的双瞳。

“我根本没醒，你们都是假的，你们都是假的！！”

“赵伯伯，赵伯伯！”

“啊啊啊啊啊！”

猛烈的尖锐声打断了房间里的一切行为，大家都看向了宋小雪，惊讶于宋小雪状态的突然转变！！

只有赵教授立刻反应过来，他喉咙涌动，额头渗出汗，回过神，用力的握紧宋小雪的手，呼喊道：

“小雪，小雪，我在，伯伯在！”

可这一次宋小雪却瞳孔瞪大，恐惧的盯着赵教授。

“不，这里是梦，你不是伯伯，伯伯是假的，我要找伯伯，我要找伯伯！！”

突如其来的变化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医生们一时都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罗霞脸色霎时变得难看，抿着嘴，说道：

“对不起，我不知道‘它’会这么刺激......”

可赵教授却摇摇头，直接否认道：

“不是你的问题！！”

“是‘它’出现了！！！！”

它？！

“这里怎么还是梦，我要回去，我要回去！！”

宋小雪的哭嚎着，束缚带几乎要压制不住她的行动，床铺不断的颤抖着，即使在挣扎，又是在发抖。

梁冰冲向前，撸起袖子，喊道：

“压住她！”

没有犹豫，孙君也踏前一步，控制住她的双腿，眼下不能让宋小雪伤害到自己。

而朱群眼神示意摄影师，摄影师比出“ok”的手势，表示正在录制中，旋即后退一步，空出地方供治疗使用。

“放开我，它来了，我要醒过来，不然它会杀死我的......”

眼泪从宋小雪几乎要凸出的眼睛里流下，她声嘶力竭的哀求着，带着哽咽与干呕，仿佛周围有极其可怕的人物存在！

可......周围哪里有东西？

众人狐疑的看向周围，可这间狭小的病房，一共就只有他们在，还有谁在？

鸡皮疙瘩悄然爬上了众人的身体。

赵教授死死的扑在宋小雪的身上，他用尽全力的呼喊道：

“小雪，还记得伯伯说的吗？无论在梦里还是现实，你只要不自残，没人能伤害的了你！”

“不要害怕它！”

“是梦总会醒，是梦总会醒！”

梁冰此刻也补充道：

“病人在发病期间能看到强致幻现象，从而导致现实与虚幻无法分清，我们现在必须帮助她扛过去！”

宋小雪的挣扎大的可怕，孙君按着手臂都发麻，她看向众人，说道：

“这种不计后果的挣扎哪怕束缚带也会受伤，镇静剂呢？不能用吗？”

“不行！”

梁冰解释道：

“镇静剂会致睡，睡着了她就更分不清现实梦境了。”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宋小雪意识到她其实没有危险！

梁冰对着宋小雪，大声解释道：

“那是幻觉，和以前一样！冷静下来！想想你伯伯说的话！！！”

“它伤不了你！”

众人七嘴八舌地解释着，不断地重复话术，不断地加深印象，可能过了很久，也可能不过短短几分钟。

“呼......呼......呼......”

宋小雪剧烈的喘息着，眼神理智稍稍回笼，一个字一个喘气的说道：

“对，对，伯伯说过的，只要我不寻死，它伤害不了我。”

“伯伯！！”

“它走过来了......”

宋小雪终于停止了挣扎，她呆呆的躺在床上，只在微微的颤抖，然后静静的望向了门的方向。

众人总算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神情，试探性的松开了手，果然宋小雪没有再挣扎了。

赵教授咽了口口水，轻轻的回答着宋小雪，像哄自己的女儿一样：

“没关系的。”

“它只会露出马脚，因为它根本就伤害不到你。”

“它只是幻觉。”

朱群举着麦克风，用微小的声音解释着现场的情况，事情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患者挺过了最恐惧的幻觉阶段......或许就是治愈的希望。”

“只要能证明这个幻觉无法伤害到他们，那么幻觉本身的恐惧就会大幅度的下降，甚至不会再有患者因为恐惧自杀。”

“我们只要记录好完整的情况，就可以了。”

这个声音有不少人听见了，而情况也确实如此，他们有些紧张的看向宋小雪，眼下小雪已经冷静，只要等幻觉结束，就能完成一个循环。

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的事情了。

一旦成功，他们敢保障，后续的治疗将迅速突破，对新型发作性睡病的困境也将迎刃而解。

他们露出了确定的神情。

宋小雪虚弱的张口：

“它走过来了。”

或许‘它’的形象实在是太过恐怖，宋小雪的身体仍旧止不住的发抖，她哽咽着，话几乎要说不清楚。

赵教授露出了鼓励的笑容，喜极而泣的说道：

“再等等，很快，你就能知道伯伯说的话就是对的了。”

最难的寒冬已经度过，接下来迎来的将是丰收。

当你不被自己打败，就没人能打败你。

幻觉还在继续。

宋小雪呜鸣道：

“它伸出了手，它......在摸我的手。”

赵教授握紧了宋小雪的手掌，紧张的分析道：

“他在给你压力，别被他欺骗了，不过是色厉内荏，外强中干！”

宋小雪瞪大了眼睛：

“不对......他在用力，在掰我的手。”

赵教授鼓励道，仿佛自己在跟那无形的‘它’博弈：

“没关系，这些都是错觉，实际上，你不会受到任何一点伤害！”

宋小雪摇着头，痛苦的看向赵教授！

“可是，为什么我会痛？”

可这在赵教授的眼中是最后一步！他给出了解释：

“一切的一切都是幻觉，这是你大脑的最后痛觉，实际上你不会受到任何的伤害！”

“放心！”

只差最后一步！！

时钟在走动，风在呼吸，树叶在沙响，电视在呜咽。

场面陷入了短暂的寂静，所有人看着宋小雪的举动，失了神。

宋小雪缓缓抬起了手。

因为手臂的行动太过温柔，以至于束缚带都没有触发束缚的机制，就这样，在宋小雪茫然的眼光中，她举起了手，与身体垂直。

手高高的吊起，就像有人捏着她的食指，拉着她。

然后——

咔擦。

手臂沿着手肘外翻90度弯曲，就好像被人......生生折断。

紧接着，病房爆发出了最惨烈的哀嚎！！

“啊！！！”

这是宋小雪和李小宛同时在尖叫！！

宋小雪浑身挺起，束缚带死死的勒住了他的身体，惊恐完全占据了她的声音，疼痛侵蚀了她的意识，只哀嚎道：

“我的手，我的手......”

“断了！！！！！！”

而李小宛抱着头，瞳孔已经完全涣散，仿佛看见了不知名的恐惧，呢喃着，呢喃着！！！

“鬼......”

“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