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或是轻于鸿毛，或是重于泰山

哀嚎如双重奏，交相呼应着演奏最恐惧的乐章，众人的神情则成了乐章最好的战利品。

“这......怎么可能？”

罗霞脸上带着难以置信，以及隐藏不住的恐惧。

不只是她。

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都流露出了不敢相信。

“开什么玩笑。”

朱群忍不住后退了半步，麦克风录下了他颤抖的声音：

“宋小雪的手......自己折断了？”

鲜血从宋小雪的嘴巴里流出，恐惧的眼神已经渐渐失去了聚焦，她的手也失去了支撑，重重的倒下，又被束缚带牵扯，吊在半空中，就像一个坏掉的人偶，空洞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眼前的众人，还在绝望，恐惧。

“小雪......小雪！！”

赵教授冲到了宋小雪的身边，声音颤抖道：

“宋小雪......咬舌自尽了。”

唯一的希望成为了压倒宋小雪的最后一块石头，他终究是没分清现实与梦境。

可现在，没有人在去替宋小雪哀伤。

在场的所有人，都在恐惧，何止是宋小雪分不清？

在场的人，都没能分清现在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不禁想到：

“难道......我们都是梦境里的人？”

毛骨悚然。

“我自己没有睡着吧？”

一名医生望着眼前这一幕，瞳孔是难以置信和疯狂，四十年的教育经历被颠覆，人生观被疯狂冲击，他呢喃道，寻找半点存在的可能：

“手臂在没有任何人干扰的情况下被折断，完全违反人体学和物理学，违反一切。”

“这完全就是有一个无形的人，握住了手，然后......用力折断。”

这一切都符合宋小雪所阐述的幻觉内容。

‘它’走进了房间，轻轻抚摸她的手，然后缓缓的抬起，最后猛地折断。

可是......那不是幻觉吗？

幻觉怎么可能造成真正的伤害？

梦里的东西怎么能伤害到现实中的人啊！！！！

哪怕是之前最笃定的罗霞，此刻语气也带着荒谬，但她仍旧在用自己的专业知识，去解释这个现象，也试图去说服自己：

“梁，梁医生。”

“梁医生，这个病不是简单的心理疾病了，这个病到严重的阶段，甚至能控制人的大脑，做出超越身体极限的事情......”

“这种情况虽然极其罕见，但也有理论可能，这个病说不定就是第一例大规模出现的大脑控制自残型疾病......”

李小宛的尖叫打断了罗霞的解析。

“鬼！！！”

“是鬼......是鬼！”

李小宛跪在地上，躺在张欢的怀里，此刻，她的脸色已经极度苍白，浑身上下都被汗液浸透，发丝贴在了她的额头，她望着床上木偶般的宋小雪，惊恐的重复道：

“鬼。”

从宋小雪发生异变开始，李小宛的精神也处于极其不稳定的状态。

一阵寒意从尾椎骨蔓延至每个人的脊梁至上，人类原始的恐惧让他们不自觉的倾向了——

鬼。

鬼，害死了宋小雪，害死每一个发作性睡病的病人。

之前的所有病人真的都是自杀吗？还是说，是被那个‘鬼’杀死的呢？

如果不是正好大家都在这里，都亲眼所见，只会认为是病人自己伤害了自己的身体。

甚至当事情真真实实的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他们仍旧不敢相信。

最专业的医生就在这里，最完整的三观，也让他们恰恰成为了最难相信鬼的那类人。

一名医生已经开始怀疑了自己的世界观，他坐在地上，揉搓着自己的太阳穴，却削减不了半点恐惧。

“新的疾病有难以解释的情况出现是很正常的，我们要用科学的理念去解释。”

医生们自我安慰着，总算是说的过去一些。

自古以来的疾病都有被当过鬼神之力的情况，可最后都是被一一瓦解了，而现在的情况只是历史的影子罢了。

他们作为前沿团队，信心绝对不能崩塌，只要深入研究，了解这个病，用科学的方法去解释，一切问题总会迎刃而解......

一个女声在房间的角落呢喃：

“当合理被证伪，荒谬便是真凶。”

“开什么玩笑？真的被他说中了？”

众人回头，看向了失神的孙君。

孙君遭到的冲击不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少，她摇着头，不敢接受这一切，可事实却处处指向最荒谬的未来。

张桂花的哀求，周眉的跳楼，还有宋小雪不可思议的手臂自行折断。

一个个合理的解释都被推翻，一切的一切朝着最不可能的方向前进。

鬼。

跃于纸上。

重新整理了情绪，孙君看向在场还在纠结的众人，缓缓的说道：

“从医学的角度我并不清楚，但是经过我的调查，这些受害者背后都没有其他外在的因素。”

“这个情况让我非常震惊。”

“有人曾跟我说过，时代或许会改变，我或许不得不考虑这件事情。”

“我会向上级领导汇报的。”

连警察都开始怀疑世界了吗？

他们......或许真的看到了世界的变迁。

可他们是谁？

他们说这世界上有鬼，这世界上就真的有鬼吗？他们说出来就会有人信吗？还是被当成疯子，被众人嘲讽？

而且万一后面证明就是科学问题，他们这些动摇的人，又会有什么下场？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去做？

医生们最后看向了梁冰，这位医学界的领衔人物。

他怎么看？

此刻的梁冰，似乎还在震惊之中，久久难以平息。

良久，梁冰打断了自己医疗团队的自我安慰。

“不要再自欺欺人了。”

他的脸上是茫然，又是决绝。

他摇摇头，仿佛自己许多年的价值观被摧毁又重建，他有些感慨，为什么自己会出现在这，却又自嘲，是自己出现在这。

他说道：

“朱群，接下来这番话要录下来，但是先不要公布，以免引起恐慌。”

朱群点点头，眼神带着绝对的保证。

而梁冰这才放心的说道：

“我们都是同僚，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人脑对于人体的保护机制注定了这种情况不会发生，再来一万次，也不会发生。”

“我不否认，第一万零一次会出现这种情况。”

“可我们不能像鸵鸟一般，否认所有患者口中所说的病症。”

“最起码，鬼，是真实存在于患者口中的存在。”

是啊。

所有的患者，无一不在强调‘鬼’的存在，可却没有人相信他们。

他们仍旧在用自己的判断，否定患者的真实感受。

这无疑不是傲慢，短视的表现。

紧接着，梁冰说着，众人听道：

“我们不能再将患者口中的鬼当成是他们逃避的借口了。”

“或许我们还无法给鬼下定义，我们远不知道‘鬼’是像小说话本里的杀人鬼，还是一种完全超出人类认知的新型疾病。”

“但哪种鬼都是鬼。”

“要想认知鬼，先存在鬼。”

“最起码，在我的经历中。”

“‘鬼’——存在了。”

这番话也许是安之若命的自嘲，也可能是劫数难逃的自招。

但梁冰刚刚的话，却是鬼的第一次雏形。

也是鬼的第一次认知。

这番话固然是粗浅且单薄的。

但原定的世界结果却因此发生了轻于鸿毛，却又重于泰山的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