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巧合

秃头医生眼睛瞬间发亮，扣着脑门，如数家珍：

“梁冰？！您就是医学界脑科大拿钱教授的得意门生？久仰大名，没想到，居然是您亲自来！！”

“我之前有幸参加过钱老的课程，当时是座无虚席，一番话让我简直醍醐灌顶，也让我走上了脑外科医生的职业道路。”

秃头医生感慨道，眼中闪过了当初的岁月，又羡慕的看向梁冰。

“您的文章我也看过了，您对于中枢神经再生、还有未来侵入式脑机接口的看法，都让我自惭形愧，也感叹国家居然有这样的人才。”

“百闻不如一见，果真是一表人才。”

面对秃头医生的一番输出，面前这位高大的男人却只是微微躬身，谦虚道：

“赵教授说笑了，我还参加过您的课程，您对于脑外科经年累月的经验才是我们这些年轻辈需要学习的。”

“赵教授，我们这次前来，也是收到了贵院的会诊请求，我们刚到现场，人生地不熟的，还要麻烦您安排人带我们看看情况。”

“不麻烦不麻烦。”

秃头赵教授显然没想到梁冰如此的谦卑，让他更是满意，连连应下，直接说道：

“这位李患者是新的发作性睡病病人，今天来我们医院就诊......就让我给你们一起介绍现在医院的情况吧。”

梁冰听见赵教授的介绍，眉头一皱，眼神中透露着些微的担忧，看向李小宛，但很快又安慰道：

“您好，我叫梁冰，估计之后是我负责你的疾病治疗。”

“希望您理解。”

“当，当然！”

李小宛应下，结结巴巴的。

“事不宜迟，我们立刻出发吧。”

在赵教授的带领下，李小宛和张欢看完了这一层一位位发作性睡病病人的情况，而这一间间病房的情况，也让众人看到了世态炎凉。

一个男人正坐在阳台的椅子上，手臂撑着椅子的两边，两条腿像秋千一样，晃荡、晃荡。

赵教授沉重的解释道：

“这位是刘强，四天前入院，入院的时候就已经有三天的症状，当时在问诊的时候，他甚至还能当场睡着，后知后觉才醒来。”

“现在是他的第七天，他的意识已经有混乱的趋势......或许明天，我们就要给他上束缚带，强制防止自残倾向了。”

男性在这个疾病上更难控制，他们自我伤害的能力更强大。

梁冰推开了门：

“你好，刘强。”

男人颤了颤，旋即缓缓的回过了头，看向了身后的一群人。

“你好。”

他显得有些冷静，很像普通人。

梁冰扯了扯口罩，让自己的声音更清晰了一些：

“我是新来的主治医生，名叫梁冰，后续会负责您的疾病治疗，请多多指教。”

梁冰像之前的病房一般自我介绍着，可这一次，他却碰壁了。

“不要进来！”

男人的身子微微颤抖，他的额头冒出了血丝，两只手攥着凳子，很用力，以至于青筋暴起。

“我不需要你们的治疗，你们不要过来，我不想再分辨了。”

“就让我一个人呆着，让我一个人......”

梁冰想要踏进病房的脚收回，他清楚的意识到，从第七天开始，病人的状态便完全不一样了。

“好。”

“我尊重您的意见，但是我要告诉你，现在这里就是现实，我也是真的会治愈您的疾病，请您相信我，相信我这个名字。”

可男人依旧坚持道：

“没有必要，我不需要治疗，只要我阻挡所有的东西进来！！”

“我就不会有危险。”

男人呢喃道，声音越来越小，似乎......在质疑自己。

即是在肯定，又是在质疑。

男人的话语有些决绝，以至于身后的医生忍不住出声道：

“请您相信我们，我们是全国最专业的脑科医疗团队，只要配合，我们一定全力以赴！”

听到这，男人似乎有些触动。

他这次头偏的更多了，整个身子侧过身，让人看到了他满是血丝的双眼，还有邪魅的笑容，他嘲笑着，询问道：

“那我问你们一个问题。”

“你们相信......鬼的存在吗？”

身后的医生见状，往前一步，理所当然的解释道：

“刘先生，这世上没有鬼，所谓的幻觉，都有可能是大脑中枢的应激反应，您不用害怕鬼，您的身体是由您所控制。”

可听到这个回答，刘先生只是一声冷笑。

“嗤，果然。”

“死心吧。”

“你们连鬼都不相信，那你们救不了我。”

“也救不了其他人。”

......

......

梁冰关上了门，将癫狂的刘能留在了自己的空间之中。

“故弄玄虚。”

“什么鬼？这世上怎么会有鬼？净是增加医疗难度。”

之前交涉的医生有些生气，显然是被病人的鄙视所影响。

“罗霞，别太在意，这个房间应该是他精神的保护机制，留着他在房间里，才是他的舒适区。”

梁冰尽量安抚着医生团队的情绪，毕竟后续还要继续跟病人接触。

而赵教授见情况有些尴尬，也出来打圆场道：

“也不是每个病人都这样，刘强本身性格就比较冲，而且他已经到发作性睡病的后期，情绪起伏波动更大。”

团队里的另一个人却是又义正言辞的出声道：

“赵教授，对病人进行封闭式管理，使用束缚带是谁允许的？发作性睡病本身便是心理问题，这样很可能加重心理创伤，对治疗有害无利。”

“要知道，一旦创伤过大，哪怕痊愈出院了，也还有自残的可能......对于治疗方案，我认为我们需要重新评估。”

赵教授脸色有些难看，这话该怎么回答？毕竟情况紧急，不逾矩很难控制病人。

还是梁冰出声，打断了团队的不满。

“赵教授，我们继续看吧。”

张欢和李小宛看着大气都不看出一声，缩在角落，而听着梁冰的话，才松了一口气，继续跟着医生团队看向了后续的病人。

剩下的病人已经不多了，随着病房的深入，病人的患病天数也在上涨。

还活着的病人的情况越来越古怪，有的已经严重到被束缚在床上，眼睛放空的看着天空。

直到最后一名病患——

赵教授舒了一口气。

“这位是最后一名病患了，名叫宋小雪，病期......11天。”

“她现在已经完全分不清梦境和现实了，她无时无刻不在恐惧着，可在我们的强烈劝说之下，还是决定克制住自己自残的倾向。”

“麻烦待会你们在交涉的时候，对她温柔一些。”

“她已经很累了。”

赵教授的神情有些不忍，宋小雪全天都带着束缚带，唯一能干的事情，就是靠在床上，看电视上的动画片。

电视上还在播放着滑稽的影片，可宋小雪却没有一丝笑容，瞳孔涣散着。

她是睡了，还是没睡？

最后一名病患了。

梁冰握住门把手，就要准备打开，完成这一次的查房，对于他而言，这只是一次普普通通的问询而已。

他就要这么做......可旁边却传来了一声惊呼。

李小宛看着走廊的尽头，惊讶的说道：

“孙警官，您怎么在这？”

眼下在走廊的尽头，穿着警服的孙君正好朝着他们走来。

在昨天，她与张桂花交谈过后，她便决定要亲自来一趟医院，看看这些病人真实的情况。

正巧她今天就有空，于是马不停蹄的就过来了。

“李小宛？”

孙君此刻也在惊讶，她没想到能遇到这么多人，看见如此专业的团队，她也率先自我介绍道：

“你们好，我是连城警署的警员孙君，负责周眉发作性睡病跳楼案件，特来调查。”

“李小宛......你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孙君看着李小宛苍白的脸色，心中隐隐有了一些不好的猜测。

可还没等李小宛解释现在的情况，梁冰那边又有了新的人员到场——

“梁医生，我们来了！！”

两个男生又从道路的尽头走来，他们一个人手持麦克风，另一个人扛着硕大的摄像机，正笑嘻嘻的走到了众人的面前。

梁冰回过身，点头示意：

“朱记者，您好，这次又是您来负责医疗周刊的采访是吗？”

朱记者点点头，爽朗的说道：

“梁医生飞刀新型疾病的场面，新型精神疾病的一手资料，这样的好素材我自然是要第一时间到场，也希望能给同僚带去第一手的专业信息。”

“希望不会打扰您治疗。”

梁冰无奈的笑道：

“说笑了朱记者，您的专业素质有目共睹，还感谢您的记录。”

重新看向房门，梁冰向新来的众人解释：

“这位是朱记者，我们前沿医疗科学杂志的专业记者，经常报道许多重大的医疗事件。”

“现在，我们正打算看看目前患病时间最久的患者宋小雪的情况。”

“那我们，准备开始吧。”

梁冰握上了门把手。

......

......

在这一秒，场面突然形成了一个标准的人员配置。

官方的警察，权威的医生，及时的记者，清醒的患者，此刻都站在门外，等待对最后一个病人的检查。

这个奇怪的巧合似乎并没有引起在场人员的注意，虽然有些凑巧，但大家都是有理有据的到达现场。

可却出乎意料的满足了新闻的三大特点——

记者的时效性，医生的真实性，警方和患者的准确性。

仿佛是命运女神的安排，也可能命运是一个男性。

就像一场大戏的开幕前，所有人摆好姿势，等待着光照亮舞台。

摄像机对准了这扇小小的门，捕捉第一手信息；警察双手交叉，等待着病门的打开；医生低着头，手握着门把手，作势走进房间之中；而新患者站在最后，从缝隙中看向未来的自己。

也就在这一刻，

远在天边的陈寻，抬起了头。

微风拂过，吹动了他的衣角，他眯着眼，回过头，看向天际，

只感觉到——

风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