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1943年冬，梅雨浸润的霞飞路上，黄包车碾过青石板缝隙里滋生的苔藓。苏婉站在永安百货的橱窗前，玻璃倒映着她新烫的卷发与墨绿织锦旗袍——这是易先生上个月送的料子，他说这颜色衬得她脖颈像一截浸在寒潭里的玉。
三小时前，她在静安寺路的裁缝铺暗格里取出最后一份情报。组织要求她今晚必须确认易默成书房保险柜中的日军布防图。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珍珠耳坠，那里藏着氰化钾，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三年前岭南大学的礼堂。彼时她攥着话剧社《雷雨》的剧本，而邝裕民在幕布后吻她，带着少年人莽撞的甜腥气。
“易太太。“身后传来司机老陈压低的声音。她转身时已换上慵懒笑意，却在看见黑色凯迪拉克后座半开的车窗时瞳孔微颤——易默成罕见地提前归家，灰呢大衣领口沾着雪茄灰烬，目光如刀刃刮过她刻意摆动的腰肢。
场景一：书房博弈
檀木座钟敲响七下时，苏婉端着普洱茶推开书房门。易默成正在擦拭一尊青铜爵，那是上个月76号审讯室血洗后，影佐祯昭赏他的战利品。
“今日去见了王太太？“他未抬头，指腹抚过爵身饕餮纹裂痕。
“打麻将输掉两只翡翠镯子。“她将茶盏搁在《战国策》典籍旁，瞥见保险柜旋钮停在的位置。邝裕民曾告诉她，这是易默成亡妻的祭日。
他突然攥住她手腕，茶汤泼溅在《上海每日新闻》头版的「大东亚共荣」标题上。旗袍盘扣崩落两颗，锁骨处旧疤痕暴露在昏黄灯光下——那是两年前他咬的，当她在床笫间呢喃「杀了我」的时候。
场景二：电车诀别
次晨薄雾中，苏婉在法租界电车站等来了邝裕民。他裹在灰布长衫里的身体消瘦如竹，递给她一枚锈迹斑斑的钥匙：“明天晌午，锦江饭店203房。“
有轨电车叮当驶近时，她突然抓住他袖口：“如果那天…“
“没有如果。“他甩开手的力度像撕开粘连的血肉，“从你住进愚园路那栋洋房起，你就是王佳芝，不是苏婉。“
她望着电车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想起易默成昨夜扼住她咽喉时的低语：“你眼睛里住着两个鬼，一个想我死，一个怕我死。“
场景三：最后的暗码
当苏婉终于将胶卷塞进胭脂盒时，书房的留声机正放着《天涯歌女》。易默成倚在门框上，军装纽扣悉数解开，露出心口狰狞的弹孔旧伤。
“唱一段吧。“他抛来一把勃朗宁手枪，“用你上回给重庆发电报的密码。“
她按住颤抖的指尖，哼起幼时母亲哄睡的苏州小调。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枪响了。子弹穿透《礼器碑》拓本，打碎案头插着白梅的钧窑花瓶。
“你漏掉了第七个音节。“他拾起飘落的花瓣按在她唇上，“但我猜到了。“
保险柜洞开的瞬间，苏婉看见布防图旁躺着她的岭南大学入学照，背面是钢笔新添的一行小楷：
「坟上松柏，当知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