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公公走到张鸾面前,阴阳怪气说:
“张大人,现在知道跟我都斗的后果了吗?”
张鸾没一点阶下囚的卑微,他昂首挺胸说:
“曹雨轩,你欺蒙圣上,总有一天,我会把你送上断头台。”
曹公公翘起兰花指,嘴里啧啧啧连打了三个哈哈:
“张大人啊,死到临头,你就别嘴硬了。现在我是平叛大元帅,你的功劳归我了。”
忸怩作态说完话,曹公公夺过张鸾的兵符,浑身顿时充满杀气:
“三军将士听令,所有兵马立刻进城驻扎。安鳌、上官雄罪大恶极,三天后斩首示众。”
铁锋见捕快们恶意推揉张鸾,一时怒从心头起,他飞脚踢开梅三娘,舞动判官笔,片刻间就冲破了人墙:
“大人,这圣旨是假的,千万别上当。”
张鸾闻声驻足,他看着铁锋语重心长说:
“铁大侠,千万别干傻事,你这样只会给我帮倒忙。”
铁锋眼含热泪,哽咽着说了声大人保重,自动放下了武器。
曹公公一见铁锋,整个脸庞都扭曲了。
大军开拔进城后,城墙外突然空旷起来。曹公公见铁锋怒视自己,干咳一声,阴阳怪气说:
“铁捕头,我待你不薄,为何要反出东厂?”
铁锋侧身而立,以前每次见这阉狗,他都诚惶诚恐,现在不怕他了:
“姓曹的,你假传圣旨,陷害忠良,我要进京告你。”
曹公公一点不怒,他专心欣赏自己的指甲,好半天才阴阳怪气说:
“你有资格见皇上吗?我看你是人才,破例开次恩,只要你写一份检举张鸾,勾结扶桑人图谋不轨的文书,你还是东厂捕头。”
铁锋不怒反笑,他说大好男儿,宁死也不和阉狗打交道。曹公公被骂得一脸羞红,他看铁锋纵身扑向自己,骂了声不识抬举,轻描淡写荡开判官笔,十指如钩反袭铁锋面门:
“既然你决意反叛,那我就清理门户了。”
十招过后,铁锋暗暗叫苦。自己的奔雷杀纵横江湖,但一点奈何不了这只阉狗。对方的功夫阴柔至极,招数变幻莫测层出不穷,任你如何攻击,都像石头打在棉花上。以前他虽听说姓曹的会武功,没想到这么厉害。
“铁锋,赶快弃械投降,看在以往的情分上,我求主人给你个全尸。”
梅三娘不断扰乱铁锋的心神。她看铁锋狼狈不堪,决定羞辱他一番,好好出口恶气:
“铁锋,你一世英雄,可惜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
铁锋被对方迫得手忙脚乱,听梅三娘讥笑嘲讽,心一乱脚步就飘摇起来了。曹公公见铁锋门户大开,不进反退,他抖动双臂骤然发出了内力。
铁锋连退十几步才稳住身形,他感觉有无数块巨石,慢慢挤压自己,感觉五脏六腑一丝丝破裂、一滴滴淌血。这种临死前的恐惧,他还是第一次领略:
“难道我要横尸荒野,我真没一个过命朋友?”
此时,铁锋的脑汁陀螺般旋转。他首先想到颜若华,觉得自己辜负了她。接着又想到了林秀儒和阿兰,最后才想到水冰倩。
“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纵然要死,我也得捞点本钱。”
恐惧心一除,铁锋顿时感觉压力少了很多,他催动内力咬牙坚持,即使嘴角渗出血液也不后退。
曹公公非常吃惊,以前他灭杀江湖高手,最多只用六成功力。现在用了八成功力,竟然没打倒铁锋。愤怒中,他深吸一口气,一下子把功力提升到了十成,铁锋这颗眼中钉不除,他吃饭睡觉都不安宁。
“休伤我相公。”
危急之时,枯木香忽然越众而来。她漫空撒一把黄豆,人刀合一直刺曹公公后背。曹公公正在运功,要不是反应及时,后背就会多个窟窿。他放过铁锋,转身雷霆一掌,打得枯木香燕子般飞出去二十多丈。枯木香喷两口鲜血顽强站起,她挥刀劈开一条血路,再度扑向曹公公。
“叛徒枯木香,赶快缴械投降。”
松下花异常兴奋,枯木香在她手里逃脱过三次,今天她发誓要替圣主清理门户。
枯木香不理松下花,只管发疯般攻击曹公公,她看铁锋缓过了气,脸上露出幸福的笑容。松下花阴沉着脸,一步步逼近枯木香,她的长刀刚出手,云龙鹤的暗器就飞到了她面前: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松下花,你太狠毒了。”
这段时间云龙鹤一直纠缠枯木香,她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由于枯木香心系铁锋,对他不屑一顾,他很失落。现在猎获佳人之心的机会来了,云龙鹤哪能不抓住。尽管非常惧怕山口惠,他还是大胆走了出来。
“云龙鹤,我找得你好苦。”
山口惠又惊又喜,她喝住松下花,一把抓住云龙鹤,生怕他悄悄溜走。云龙鹤滴溜溜看着枯木香,脸上露出焦急神态:
“山口小姐,我要救人,你拉我干啥?”
山口惠紧挨着云龙鹤,她目光旖旎,脸上洋溢着幸福感:
“我要你陪在我身边。”
云龙鹤哭笑不得,他说你别赖上我。山口惠狠掐云龙鹤一爪,小声说,做错了事就得负责到底,赖你算是轻的了。
二人纠缠时,场中的打斗忽然发生了变化。
不知何时,阿兰和梅三娘也加入了战团。阿兰和枯木香拼死保护铁锋,梅三娘忠心追随曹公公,一时间双方都卯足劲,意欲快速将敌人置之死地。曹公公的护卫们严阵以待,由于上司没发话,大家只有看闹热,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颜若华站在场外,从最关心者渐渐变成了旁人。开初,看铁锋危险,她什么也没想就欲拔剑相助。刚走两步,枯木香就抢在了她面前。听对方软绵绵叫相公,再看铁锋惊喜的神态。颜若华迈出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我是他什么人,他会领我这个情吗?”
刹那间,颜若华犹豫、恍惚和嫉妒了。她雕塑般站在人群外,任场中剑雨纷飞、掌风呼啸也漠不关心。
梅三娘虽抵不住阿兰的破风刀,但一时半刻不会丧命。松下花截住受伤的枯木香,二人翻翻滚滚,慢慢打到了人堆外面。曹公公看铁锋没了帮手,越发精神。他一次次打倒铁锋,又让他一次次顽强站起来。
若是别人,灯枯油尽之时,不是求饶就是装死。铁锋两者都不选择,不向敌人低头,不与奸人为伍。站着是一座高山,倒下是一块巨石,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为正义而战。这就是大英雄的本色,就是中华儿男的豪情。
曹公公暗暗惊心,以前虽听闻铁锋硬朗,却不知这小子如此有骨气。这样的人如不为我所用,那就得忍痛灭杀,免得以后成绊脚石:
“铁锋,没有人救你了,如你求声饶,我可以开恩让你活。”
铁锋努力站稳身子,他抹一把脸上的鲜血仰头狂笑:
“曹阉狗,你别得意,一个铁锋倒下,无数个铁锋站起来,英雄豪杰是杀不完的。”
曹公公从衣袖里拉出锦帕,反复擦拭沾满血污的双手。他耐住性子任铁锋骂,一副虚怀若谷的架势:
“哎呦喂,我的铁捕头,你睁眼看看四周,这些人哪个拥护你,哪个敢出手救你,死到临头,你就别臭美了。”
看曹公公运足劲,一步步压向铁锋,护卫们全都闭上了眼睛。有些人昔日虽和铁锋称兄道弟,但碍于身份,加之忌惮曹公公,所以一个个大气不敢出。山口惠的心思在云龙鹤身上,根本不管谁胜谁负,何况铁锋是她的敌人。
云龙鹤看枯木香接连败退,很想挣脱山口惠前往相救。铁锋教训过他,他巴不得对方马上死。阿兰被梅三娘缠住,狠命冲了几次,都接近不了铁锋,眼见铁锋就要丧生在曹公公的魔掌下,阿兰无助得差点大哭。
唯一能救铁锋的人是颜若华。不过她正在走神,人一走神,就会放松警惕,就容易遭人暗算。
山口惠表面若无其事,内心里时刻都在紧张、警觉。这几天她隐隐觉察到,似乎有人在跟踪,为了找出敌人,她施展妖术,在每个逗留处都撒了一把黄豆。通过黄豆传回的消息,山口惠清晰地看到了颜若华的身影。她没把情况告诉别人,因为颜心雨不在身边,谁也不是颜若华的对手。
枯木香的出现,让山口惠想到了对付颜若华的办法。看颜若华吃醋,趁她发呆走神,山口惠拉住云龙鹤私语几句,二人共同发力,将一把黄豆撒在了颜若华身上。
颜若华武功奇高,仙道术修为却刚入门,根本抵不住山口惠和云龙鹤的联合暗算。她的眼前,时而出现颜心雨刺杀母亲的幻象,时而又见表弟林秀儒着新郎服,笑吟吟把自己拉入洞房,整个心思,压根没在铁锋的安危上。
“铁大哥,我陪你一起死。”
阿兰看铁锋命在旦夕,一刀砍伤梅三娘,闪电般扑向曹公公,梅三娘的刀从后面劈来,她也不挡。
“相公,要死一起死,千万别丢下我。”
枯木香贴地翻滚,她不顾松下花的攻击,抢在了阿兰的前面。
曹公公见两个女人拼死保护铁锋,心一颤双掌略略向左偏移了几寸。轰隆声中,只见阿兰和枯木香,稻草人般飞出去二十丈远,直接撞在颜若华身上。
“阿兰,冰倩,等等我!”
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一次,铁锋真的哭了。英雄的宝剑能斩三千流水,却斩不断儿女情丝。看两个女人义无反顾为自己赴死,他肝肠寸断万念俱灰,唯一的念头就是和她们一同死去。
铁锋声嘶力竭的呼唤,一下子触动了颜若华的灵魂。她一个激灵,赶快用功解蛊。默念着小姨传授的口诀,试了好几次,颜若华都使不出凌虚道人的灼灼其华。幸亏枯木香重重撞了她一下,才使她脑子里咯噔一声,浑身突然充满力量:
“乾坤大挪移。”
娇叱声中,颜若华步随身移,她左手抓住枯木香,右手揽住阿兰,举重若轻旋转两圈,就轻松化解了曹公公的掌力。
“落英缤纷,灼灼其华。”
把阿兰和枯木香轻轻放下,颜若华翩然掠上半空,宝剑一出手,曹公公的前后左右都是肃杀的剑气。曹公公称霸多年,从没遇过对手。他施展十成功力迎战,越打越兴奋:
“小妞,咱家不打无名之辈,报上名来。”
颜若华不语,一个劲雷霆攻击,她自知内力不如对方,唯一的办法就是速战速决。曹公公以为对手有难言之隐,不敢轻易泄露身份,于是故意放缓行动,打算从对方的招式中窥探其门户。
这恰恰给了颜若华机会,她不露声色虚晃几招,剑锋贴着曹公公衣袖,趁他还没发力,猛然使出了漫天花雨。
“啊!好痒,好痛。”
五招之后,曹公公的手心手背,脸盘脖子上,慢慢开出了殷红的桃花。他起先没在意,以为自己受伤了,咬牙继续战斗。后来全身奇痒恶痛,最后竟捂住脸颊,一路狂奔,转瞬不见了踪影。
魔头一败,护卫们跑得比兔子还快。松下花、梅三娘全身奇痒,二人不断隔着衣服瘙痒,狼狈相无法形容。山口惠吃过亏,颜若华的宝剑刚出手,她就拉着云龙鹤跑得远远的。
趁此机会,颜若华赶紧来到铁锋身边。她看铁锋奄奄一息,蹲下身打算背他出去。铁锋心里虽感激,却放不下面子,让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来背。
他深情一笑,硬撑着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重重倒在地下。
枯木香看铁锋倒下,顾不得伤痛,纵身过来一把将其抱在怀里:
“相公,冰倩来了,我们回家。”
安抚完铁锋,枯木香才转头说话,她把翠玉凤凰交给颜若华小声说:
“桃花姐姐,趁颜心雨不在,你赶快回桃花城主持大局,恢复秩序。”
颜若华接过翠玉凤凰,一副怅然若失的表情,她谢过枯木香,深情看一眼铁锋,依依不舍的走了:
眼前事物与心违,欲向花前痛哭归。
云龙鹤看枯木香对铁峰软语温存,再看铁峰摇摇欲倒,一时妒火中烧,他想这个时候不除掉铁峰更待何时,杀了铁峰,枯木香或许会对我投怀送抱。邪念一起,云龙鹤像只怪鸟,强力挣脱山口惠的抓扯,片刻间就飞到了铁峰面前。铁峰怒极,反手一掌打得云龙鹤满地找牙。这家伙不知进退,站起身继续攻击铁峰。
枯木香看云龙鹤像个疯子,再看铁峰不断呕血,愤怒之时来不及多想,就默默念起了催命咒。云龙鹤起先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后来上蹿下跳,声嘶力竭惨叫,再后来就跪在枯木香面前哀求饶命。山口惠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她本想上前劝说枯木香饶过云龙鹤,转念想到枯木香的终极任务,想到圣主的嘱托,只得长叹一声,眼睁睁看云龙鹤被万虫噬尽心肝肠胃而死。
“铁锋,不准走,拿命来。”
梅三娘喘过气后,嗖一声出刀挡住了去路,她力战枯木香和铁锋,感觉他俩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正要使出绝杀技时,颜若华的宝剑挟着劲风,突然把她刺了个透心凉。见颜若华去而复回,铁锋很感动,他说自己愿跟她一起去桃花城,从此退出江湖。
枯木香不依,执意要陪铁锋进京救张鸾,二人争执之时,松下花猛然一刀刺入枯木香的前胸。颜若华怒极,运足十成功力一剑结果松下花。山口惠见大势已去,赶紧逃跑,没跑几步,迎面撞上阿兰,阿兰破风刀一挥,山口惠的人头立即飞出二三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