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谁是宗主

安鳌被上官雄的嚎叫声惊醒了。

他看自己仍然五花大绑,且被众多军士用刀逼着,顿时狂怒得跺脚大骂:

“安宇,你龟儿算计老子。”

安宇被挡在圈子外,他跪在地上哭声喊道:

“阿爸,我的计划不是这样的,是花女侠不守信用,临时改变主意。”

花满枝看上官雄插翅难逃,虚晃一招退了回来,她揩着额上的汗珠朗声笑道:

“安鳌,你十恶不赦,死有余辜,对你这种野蛮份子,没必要讲信用。”

安宇转身怒视着花满枝,眼眶里全是泪水:

“你是一代大侠,怎么陷我于不孝,以后我怎么做人?”

看花满枝尴尬,一直沉默不语的铁锋说话了:

“安公子,你大义灭亲,张大人会奖赏你的。”

安宇失声痛哭,他发疯般冲破阻拦,跑到安鳌身边抱着阿爸伤心欲绝地说:

“阿爸,要死一起死,有宇儿陪伴,你不会寂寞。”

安鳌看儿子哭得撕心裂肺,情真意切,鼻子一酸,突然流出了眼泪:

“混蛋,阿爸的罪,与你有何关系?以后好好训导保护族人,不要走我的老路。”

安鳌说完话,猛然昂起头,对着上官雄哈哈大笑:

“上官小儿,你中张鸾的离间计了。”

上官雄被阿兰挑断了筋脉,他趴在地吐两口血痰,硬撑着坐起说,安鳌,这个时候离间我和朝廷的关系,已经太迟了。我已弃暗投明,程大人的奏折我亲自看过的,我仍然是马湖府守备。

“哈哈,你还是黑龙会堂主呢。”

安鳌的笑声越来越响亮,他知道自己必死。既然要死,那就拉着这家伙一起下地狱,这样既雪自己之恨,又给安宇扫除了障碍。

“安鳌,你别血口喷人,我堂堂六品守备,岂能加入邪魔外道?”

上官雄矢口否认自己加入黑龙会,他历数安鳌的罪状,将其这些年,令人发指的暴行一一说出,听得在场人一片唏嘘。

安鳌也不示弱,他把上官雄勾结山口惠修炼妖术,荼毒生灵的勾当,全部揭露出来。二人从相互检举到破口对骂,正唾沫横飞、恶毒诅咒时,只听传令官一声大喝,接着程春震和张鸾携着手,笑吟吟走出了人群:

“二位大人,尽兴了吗?如没泄愤,可以继续骂。”

程春震一边诙谐地说话,一边令人把上官雄捆起来。上官雄很迷茫,他说,程大人,我是你的下属,你搞错没有?

“你利欲熏心凶残霸道,不配给我当下属。”

看程春震板脸训斥自己,上官雄恍然大悟,他极力挣扎恶声怒骂:

“姓程的,你敢设计害我?”

张鸾信步走到上官雄面前,非常惋惜地说:

“上官守备,其实你是一个人才,我真的舍不得杀你。”

上官雄听张鸾话中有话,赶紧求饶。他说,下官起先受扶桑妖女蛊惑,后来又被安鳌威逼,不得已才跟着他们干了些错事。如果大人明察秋毫恕我之罪,我一定带头清剿黑龙会,以及安鳌的余孽。

程春震看上官雄为了活命,什么事都愿意干,上前两步鄙视地说:

“可惜现在说啥都晚了,像你这种什么人都可以出卖的货色,谁也不敢跟你打交道。”

上官雄气急败坏,他说,姓程的,当初你三番五次叫我改邪归正,并以升官发财许诺。现在看来,你才是最恶毒的人。

张鸾哈哈大笑:

“上官雄,程大人的所作所为都是我授意的,不用计,你和安鳌能相互揭发罪行吗?”

上官雄恍然大悟,他瘫在地上,有气无力地说:

“老子中你们的奸计了。”

安鳌笑得差点背过气,他咳嗽几声清清嗓子大声说:

“上官小儿,你也有今日,这就是卖主求荣的下场,哈哈,黄泉路上老子有伴了。”

奚落完上官雄,安鳌转身跪在张鸾面前诚恳地说:

“张大人,我认罪伏法。求你开恩,放过我的族人和家眷。”

张鸾挥手把安宇叫到近前,语重心长地说,安公子,你深明大义,是个可造之材。以后要教育管理好族人,让他们逐渐知书达理、安居乐业。切勿受小人蛊惑,为了丁点利益就举兵反叛。

安宇双膝跪地,喜极而泣:

“安宇谨遵教导,安氏一族蒙朝廷天恩,以后定拼死效劳。”

看士兵们押着上官雄和安鳌离去,听张鸾嘉奖小姨。颜若华怅然若失:

“原来程春震和张鸾玩苦肉计,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颜若华非常失落,她悄悄退出人群,独自走向天坑的出口。她很纠结,一路上都在思考问题:

程春震和张鸾设计引上官雄上套,这招数虽然高明,但也有破绽。程春震为什么去见颜心雨,山口惠为什么要说张鸾、铁锋是黑龙会的人,难道有意说给我听,难道其中还有更深的阴谋?

绞尽脑汁,终究没理出头绪,颜若华只好转移思路。

孤独地走在丛林中,她的心里一片茫然。刚才铁锋接连给她打招呼,她冷眼相对,形同路人。以前思他、念他,为他消得人憔悴,现在树已半枯休纵斧,果然一点不相干。不管他是黑龙会成员,还是江湖豪杰,她都不在意了。

心静如水,人淡如菊。颜若华只想尽快赶到紫霞峰,尽快夺回桃花城。

“大护法,你磨蹭什么,再晚就追不上张鸾了。”

行到水穷处,崖壁下忽然传来了松下花的声音。颜若华忌惮颜心雨,赶忙闪身躲进蕨草中。

不一会儿,山口惠、松下花、梅三娘等一帮人气喘嘘嘘爬上了高岩。山口惠很虚弱,刚踏上最后一级石梯就瘫坐在地上:

“松下花,歇一会了吧,我实在走不动了。”

松下花反身扶起山口惠疑惑地问:

“大护法,上官雄为我们办了许多事,难道真要杀他?”

山口惠大怒,她使劲推开松下花,非常严肃地说,你放肆,圣主的心思,岂是你能猜测的。安鳌一死,上官雄这颗棋子已没用了,不舍掉他,怎能诬陷张鸾和铁锋?

梅三娘警觉地查看四周,确认没路人经过,才蹲下身说话:

“曹公公马上就到叙州,我们得抓紧实施计划。”

松下花抢过话头大声说,我们的宗主也快到了,是吧,大护法?

山口惠不理松下花,她一脸神秘地对众人说:

“等会儿见到张鸾、铁锋,所有人都得以黑龙会成员的名义,给他俩下跪。他们要你的命,你就给他,他们说什么,我们都得唯命是从。”

“谨遵大护法指令。”

看松下花带头表决心,东厂捕快们也跟着抱拳行礼。梅三娘拍几下手掌,压着嗓子说:

“兄弟们,等会儿我们首先上场,大家要把戏演足。”

颜若华猫在浓密的草丛里,她忍住蚊虫的叮咬,听了半天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由:

原来张鸾、程春震设计离间安鳌和上官雄时,颜心雨和山口惠也在想法陷害张鸾和铁锋。她们的计划是,等会儿梅三娘首先出场,她以东厂的名义,在张鸾面前一一展示铁锋勾结黑龙会,意图刺杀皇上的铁证,要求当场将其处死。

如果铁锋反抗,山口惠和松下花就及时出手,帮铁锋脱身,这样,张鸾纵有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好歹毒的奸计,原来铁锋被冤枉了。”

除恶之心一起,铁锋的豪言壮语又回响在了颜若华耳边。尽管她已不再对他痴情,尽管对方失手打伤过她,但不能阻止她锄奸杀倭寇的行动,她疾恶如仇,心里满满的都是大中国情怀,根本容不下卖国求荣的败类。

暗中尾随着山口惠等人,颜若华丝毫不敢大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由于颜心雨没露面,她吃饭睡觉都极小心,生怕又中对方奸计。

一路上都有黑龙会成员安排生活起居,并传送前方消息。三天后,梅三娘终于在叙州城外截住了张鸾的官轿:

“东厂捕头梅三娘参见张大人。”

张鸾掀开轿帘,厉声喝道:

“梅三娘,你上次行刺本官,这回又要搞什么阴谋。”

面对围过来的锦衣卫,梅三娘毫不畏惧。她从怀里拿出一扎书信,指着铁锋说:

“大人,经在下密查,铁锋不但反出东厂,而且加入黑龙会,意欲随你进京加害皇上。”

张鸾嘿嘿冷笑,他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铁锋忠心耿耿,我敢打包票。

梅三娘躬身行个礼,双手抱拳说:

“大人,你有话可以回去给皇上说,属下履行职责,请大人支持。”

张鸾勃然大怒,他说,敢在钦差面前抓人,谁给你的胆子?

梅三娘笑而不答,她踏前几步气定神闲地说:

“既然大人执意包庇黑龙会要犯,那我就不讲规矩了。”

话音未落,梅三娘的梅花针已把铁锋的后路封住。捕快们听头领发声,全都亮出兵器。铁锋站着没动,他知道自己若是反抗,回京后张大人在皇上面前就说不清了,为了彻底粉碎东厂的阴谋,他决定牺牲自己,从而保全张大人。

“谁敢伤害铁堂主?”

梅三娘的绣春刀刚出手,山口惠和松下花突然双双出现。她们嘴里呼喊着铁堂主,手里的兵刃毫不含糊,疾风暴雨般泻向梅三娘及众捕快。

铁锋有口难言,他一脚踢飞松下花,厉声喝道:

“谁是铁堂主?你别血口喷人。”

松下花翻身跪在地上,她恭敬地行个黑龙会的大礼,诚惶诚恐地说:

“堂主息怒,松下花搭救来迟,请你处罚在下。”

看铁锋有口难言,进退不得,颜若华义愤填膺。她刚想越众而出,当场揭穿山口惠和梅三娘的阴谋,张鸾就走下了八乘大轿:

“太放肆了,统统给我抓起来。”

山口惠一见张鸾,赶快俯伏在地:

“黑龙会大护法山口惠率众参见宗主。”

山口惠一发声,她身后数百名教徒齐刷刷跟着跪了下去。张鸾有些恍惚,他环顾左右迷茫地问:

“谁是宗主?”

山口惠爬到张鸾面前,再次高呼宗主时,张鸾差点气炸肺。他指着山口惠说:

“妖女休得猖狂,落在我手里,今天就是你的末日。”

山口惠一点也不反抗,她令众教徒不准拒捕,一任军士们捆绑打骂。张鸾不知这妖女搞啥名堂,他叫卫士把山口惠拖到面前,前后左右观察一番,随即厉声喝道:

“把这些祸害百姓的妖人就地正法。”

松下花低着头哭兮兮说,求宗主开恩,饶过属下。山口惠一口浓痰吐在松下花面前:

“一点武士道精神都没有,宗主叫我们死,我们就高高兴兴的死,为宗主而死,为扶桑大业而死,我们死得有价值。”

看山口惠的面色,张鸾隐隐明白自己中其奸计了。这些邪教徒,当着三军之面,以牺牲做代价,公然尊称自己为宗主。这事看似儿戏,实则暗藏杀机,如果曹公公得知此事参奏皇上,我纵有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圣旨到,张鸾接旨。”

进退两难之际,叙州城门大开。旌旗招展处,曹公公坐着三十二乘大轿,在侍卫们的拥戴下,昂然来到了众人面前。曹公公鹰钩鼻、三角眼、身体肥胖。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张鸾,仰头显摆了一阵子,才拖着女人腔宣读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张鸾勾结扶桑妖人,图谋不轨。削去钦差和御史之职,当场拿下,押上京城候审。安鳌、上官雄聚众叛乱,就地正法,钦此!”

颜若华不知事态这么严重,她站在远处,脑海里一片空白,直到张鸾被五花大绑,才猛然回过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