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三只眼

“沙…沙沙沙…”

那细碎、黏腻的摩擦声，像无数只沾满沙砾的虫足刮擦着冰冷的地面，从前方的黑暗深处，不紧不慢、却又无比清晰地再次响起。这一次，它不再飘忽，它带着一种**目的性**，一种**不急不缓的从容**，仿佛黑暗里那个东西，已经彻底锁定了我们这三只困在笼子里的老鼠。

“三…三个…”老油条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珠子死死盯着地上那台亮着猩红“3”的手机屏幕，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三个…三个在看…看我们怎么死…”他裤裆那块湿冷的地图又扩大了一圈，骚臭味混着血腥味，浓得让人窒息。

“闭嘴！”我低吼，声音嘶哑得像砂轮磨铁，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那冰冷的“3”像三根烧红的铁钉，狠狠楔进脑子里！雇主算一个，多出来那两个是什么玩意儿？鬼？还是…这墓里真正的主人？它们也透过这鬼屏幕在看着？看这场血肉直播？！

周工的光柱依旧死死钉在前方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她的呼吸明显更急促了，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顺着苍白的脸颊滑下来。她没看手机，但那“3”带来的寒意，显然也穿透了她的冷静。“它在靠近，”她用气音说，每一个字都绷得紧紧的，“…速度不快…像是在…试探？”

试探？试探我们的反应？试探我们的恐惧够不够下饭？！

“操他妈的！管它几个看！有种出来！”老油条像是被逼到了绝路的疯狗，突然爆发出一种扭曲的勇气（或者说绝望的疯狂），他猛地抬起颤抖的手电光柱，不管不顾地朝着那沙沙声传来的黑暗深处狠狠捅了过去！“给老子滚出来！装神弄鬼的玩意儿！出来啊！！”

光柱像一柄失控的剑，刺破黑暗！

就在光柱扫过一片湿漉漉、布满水珠凝结痕迹的石壁时——沙沙沙沙沙！

那摩擦声骤然变得密集、急促！像是一瞬间被激怒了！紧接着，在光柱的边缘，那片被照亮的地面黑泥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猛地一闪！

不是实体！像是一团扭曲的、速度极快的影子！贴着地面，贴着石壁的根部，以一种非人的、近乎滑行的诡异姿态，瞬间没入了旁边更深沉的黑暗里！快得只留下视网膜上一道模糊的残影！

“啊——！！！”老油条发出杀猪般的尖叫，手电筒“哐当”一声脱手掉在地上，光柱翻滚着，把我们的影子在石壁上扯得更加扭曲狰狞！“影子！是影子！鬼影子啊！！”他整个人像被抽了骨头，软泥一样又要往地上瘫。

“抓住他！”我厉喝一声，同时自己猛地向前踏出半步，工兵铲横在身前，冰冷的锋刃对着那片黑暗！不能退！一退就全完了！周工反应极快，一把揪住了老油条的后衣领，硬生生把他拖了回来，死死按在石壁上。

“不是影子！”周工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窒息的急促，她的光柱死死追着刚才那东西消失的方向，镜片后的眼睛瞪得老大，“…太快了…但…有东西！”她显然也捕捉到了那瞬间的异常。

那沙沙声在短暂的爆发后，又恢复了那种不紧不慢的节奏，但这一次，它似乎…更近了。就在前方不到十步远的黑暗里！仿佛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带着土腥和铁锈味的视线，穿透黑暗，牢牢锁在我们身上。

“九…九爷…”老油条瘫在周工身边，涕泪横流，裤裆的湿冷和骚臭让他像个烂泥坑里捞出来的废物，“…咋办…咋办啊…我不想被虫子咬死…我不想…壁画上…虫子…”他语无伦次，显然“万蛊噬心”的预言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理智。

“不想死就给我把嘴闭上！把家伙抄起来！”我咬着后槽牙，眼睛死死盯着那片吞噬光线的黑暗。恐惧像冰水一样浸泡着四肢百骸，但一股更原始的、属于“九龙盘山”的凶戾，正在被这绝境一点点逼出来。十年没沾血了，骨头缝里的狠劲儿还没锈透！我猛地一跺脚，溅起一片黑泥水，朝着黑暗吼道：“藏头露尾的鼠辈！有种出来！让九爷看看，是什么玩意儿在这装神弄鬼！”

吼声在狭窄的甬道里撞出空洞的回响。前方那沙沙声…似乎停顿了半秒？像是在倾听？在嘲笑？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叮咚！”

一声清脆得如同冰珠落玉盘的提示音，毫无征兆地从地上那台沾满血泥的直播手机里响起！在这死寂的、只有沙沙声和沉重喘息的墓道里，这声音突兀得如同惊雷！

我们三人的目光，几乎是瞬间被吸了过去！

只见那幽冷的屏幕上，猩红的“直播中”和冰冷的“3”字下面，一行同样猩红的、扭曲跳跃的弹幕，像一行流淌的鲜血，猛地刷了出来！

“老油条，你背后！”

四个猩红的大字！触目惊心！带着一种冰冷的戏谑和恶毒的提醒！

“背后？！”老油条吓得魂飞魄散，尖叫着就想回头！

“别动！”我头皮瞬间炸开！一股寒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这他妈是陷阱！绝对是陷阱！前面沙沙声逼近，弹幕让你看背后？！分散注意力？！

但身体的本能快过思考！我眼角的余光，还是不受控制地、猛地向自己紧贴着的冰冷石壁后方——我们背靠的方向——扫去！

石壁上，是那幅描绘着“万蛊噬心”的恐怖壁画！老油条那被万虫噬体的惨状在惨白的光线下狰狞无比！

但就在我目光扫过壁画下方、靠近地面的阴影处时——沙沙沙沙沙！

前方那一直不紧不慢的沙沙声，骤然变成了疾风骤雨般的爆响！像无数细小的铁砂在疯狂摩擦！一股冰冷的、带着浓烈土腥和铁锈味的阴风，猛地从前方的黑暗中扑了出来！

“来了！”周工的尖叫声带着前所未有的惊恐！她的光柱猛地转向正前方！

我也瞬间扭回头！心脏几乎要冲破喉咙！

只见前方不到七八步远的黑暗边缘，惨白的手电光柱下，一团巨大的、扭曲蠕动的黑影，正以一种匪夷所思的速度，贴着地面和石壁的夹角，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朝着我们汹涌扑来！那根本不是什么单一的影子！而是由无数细小的、密密麻麻的、闪烁着幽冷甲壳光泽的**黑色甲虫**汇聚而成的洪流！它们每一只都有指甲盖大小，口器狰狞，爬行时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密集沙沙声！刚才那快速移动的“影子”，就是它们！

蛊虫？！壁画上的东西活了？！

“火！用火！”我几乎是嘶吼出来！下地摸金，最怕的就是这种玩意儿！工兵铲对付不了！只有火！

老油条已经完全吓傻了，瘫在地上，裤裆湿透，只会发出嗬嗬的怪声。

周工脸色惨白，但反应快得惊人！她猛地丢掉工兵铲，手闪电般伸向背包侧袋！那里有下地必备的固体燃料棒和打火机！

但虫群的速度太快了！如同黑色的死亡浪潮，瞬间就扑到了眼前！那股浓烈的土腥和腐朽气息几乎令人窒息！最前面的几只虫子，已经离我的靴子尖不到一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叮咚！叮咚！叮咚！”

地上那台该死的手机，像是嫌我们死得不够快，又连续发出三声刺耳的提示音！

三道新的、更加猩红刺目的弹幕，如同催命符般，一条接一条地、疯狂地刷满了整个屏幕！

“低头！”

“头顶！！！”

“它在你背上！！！”

最后一条弹幕，那三个血淋淋的感叹号，像三把烧红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眼球！

头顶？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巨大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比眼前汹涌的虫潮更恐怖！我几乎是本能地、猛地一缩脖子，同时身体不顾一切地向旁边侧倒！

就在我缩头侧倒的瞬间！

“呼——！”

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腐朽气味的破风声，几乎是贴着我的头皮和后颈掠了过去！冰冷刺骨！

我重重摔倒在粘稠冰冷的黑泥水里，也顾不上脏臭，猛地抬头向上看去！

手电光柱因为摔倒而剧烈晃动，但那一瞬间的光影，足够让我看清！

就在我刚才背靠的石壁上方，壁画“万蛊噬心”的边缘阴影里，一道瘦长、扭曲、如同壁虎般的黑色人影，正无声无息地倒贴在湿漉漉的岩壁上！它浑身覆盖着一种与岩石几乎融为一体的暗色物质，看不清面目，只有一双眼睛的位置，闪烁着两点非人的、冰冷的幽光！它的一只手臂（或者说爪子？）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回阴影里，那爪尖在光线下闪过一道金属般的、淬着幽蓝的寒芒！

刚才那贴着后颈过去的冰冷破风声，就是它！

壁画上的虫子活了！壁画上的杀手…也一直都在墙上！就在我们背后！就在我们头顶！那猩红的弹幕…它…它不是在戏弄！它是在…预警？！预警这来自背后的致命袭击？！

“啊——！！！”

周工凄厉的尖叫响起！不是因为她看到了头顶的杀手，而是因为——那黑色的虫潮洪流，已经扑到了她的脚边！几只速度最快的虫子，如同黑色的子弹，猛地弹跳起来，扑向她的裤腿！

她手里的固体燃料棒刚刚点燃，一小簇橘黄色的火苗在黑暗中跳跃起来！

光与暗，生与死，虫潮与杀手，猩红的弹幕与冰冷的刀锋…

在这条被诅咒的墓道里，在这被全程直播的地狱中，轰然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