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鹿城的暮春,槐花簌簌落在太平学堂的青瓦上。孔融手持一卷新刻的《诗经》,在讲堂前来回踱步,袍袖扫过廊下悬挂的竹简,发出沙沙轻响。堂内百余名学子屏息凝神,目光紧随着他翻动的书页。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此句并非仅写男女之情!”孔融突然将竹简重重拍在案上,惊得前排学子身子一颤,“乱世之中,君子求贤若渴,正如男子思慕淑女!太平道广纳天下英才,不正是践行此道?”
“夫子!”一名寒门学子举手发问,“《春秋》中尊王攘夷,与太平道‘苍天已死’之说是否相悖?”
“问得好!”孔融抚须大笑,从袖中抽出另一卷泛黄的典籍,“看这《太平经》残卷——‘天地共生,无有贵贱’,此乃大道至理!我们重编儒家典籍,正是要让‘仁义礼智信’与太平教义相融!”他突然瞥见堂外闪过一道身影,“何人在外窥视?”
槐树下,一个身着粗布短打的少年局促不安地搓着手,怀中还抱着半块啃了一半的麦饼。“我……我叫刘备,路过此处,听先生讲得精彩……”少年嗓音清亮,却难掩眼中的渴望。
孔融上下打量着少年,见他耳大垂肩,双手过膝,虽衣着破旧,却自有一股气度。“你可识字?”
“略识一二。”刘备从怀中掏出片桦树皮,上面歪歪扭扭刻着几个字,“这是我在村口私塾偷偷学的。”
“有趣。”孔融眼中闪过一丝笑意,“明日辰时,若你还能站在此处,便准你旁听。”
而此时的张角刚从许昌归来,正在议事厅听许攸汇报各地局势。案几上摊满密报,其中一张标注着“幽州刘备,母子相依,织席贩履为生”的字条,让他的瞳孔微微收缩。
“子远,”张角将字条推过去,语气看似随意,“此人出身微末却被单独上报,可有特殊之处?”
许攸展开竹简查阅:“回教主,此人在幽州集市常与人议论天下大势,虽无官职在身,却颇有号召力。当地密探认为其言行举止异于常人,故着重记录。”
张角摩挲着字条上的字迹,心中翻涌着惊涛骇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历史上的刘备不该在此时出现。表面却不动声色道:“记下了,幽州需多加留意。”待众人退下,他独自望着舆图上幽州的位置,低声呢喃:“又一个变数......”
“报!”一名亲兵闯入,“孔融先生求见,带着个少年!”
片刻后,孔融领着刘备踏入厅内。少年见到高台上的张角,不自觉挺直了脊背,行礼时竟有几分大将之风。“草民刘备,见过太平道教主。”
张角凝视着少年明亮的双眼,声音不自觉放柔:“听闻你爱读书?”
“是!”刘备眼中亮起光芒,“我在集市听过《高祖斩蛇》的故事,若能像高祖皇帝那般……”他突然住口,意识到失言。
“好志向!”张角大笑,转头对孔融,“让他入太平学堂,一应费用由我承担。”他又取出一本《太平要义》递给刘备,“此书通俗易懂,可先研习。”
刘备双手接过书册,激动得声音发颤:“谢教主!备虽贫寒,日后定为太平道效犬马之劳!”
待刘备随孔融离开,沮授忍不住道:“教主,这少年身份不明,是否......”
“他会是个变数。”张角望着少年远去的方向,目光深邃,“但太平道需要变数。”他转身指向墙上的天下舆图,“派人密切关注刘备,同时加快研究院的进度。这天下局势,远比我们想象得更加复杂。”
另一边,孔融正带着刘备参观学堂。夕阳为二人的身影镀上金边,穿过一排排整齐的书阁。“记住,读书不是为了取悦权贵。”孔融将一卷《孟子》塞进刘备怀中,“是为了‘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浩然正气!”
刘备抚摸着书页,突然问道:“先生,太平道真能让天下太平吗?”
孔融望着远处正在操练的太平道士兵,马钧新制的器械在暮色中泛着冷光。“会的。”他语气坚定,“当《诗经》的教化、《墨子》的兼爱、《太平经》的大道融为一体,这乱世终将迎来曙光。”
夜色渐深,张角独自在书房摊开泛黄的史书。烛光摇曳中,他将现实与记忆中的事件反复比对,最终在空白竹简上写下一行字:“既来之,则改之。”窗外,学堂的灯火仍在闪烁,少年刘备正就着月光研读《太平要义》,而整个太平道,也在这错位的时空中,悄然书写着属于自己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