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星舰水母的触须忽然卷起晚风般的旋律,我们顺着声波涟漪来到一颗龟裂的星球。焦土之上矗立着青铜巨树,每片叶子都是凝固的哭喊。塞维尔将掌心贴在树干上,树皮立刻褪去铜锈,露出底下翡翠色的年轮。

“这是战争纪念碑。“他的银发被热风吹起,发丝间流转着类似极光的光晕,“七十个文明在这里流干了最后一滴星光。“

婴儿突然在我怀中挣扎着伸手,他指尖刚触碰到空气,整片天空突然下起淡紫色的雪。雪花落在青铜树叶上,那些凝固的哭喊声渐渐融化成溪水叮咚。我看到积雪覆盖的裂缝中钻出嫩芽,它们缠绕着纪念碑生长,绽放出会发光的铃兰。

塞维尔解下胸甲埋入土中,金属立刻生根发芽。当结出第一个花苞时,我们听到了地心传来心跳声。焦土开始有规律地起伏,像沉睡巨人的胸膛正在恢复呼吸。

“让死亡安息吧。“我轻抚婴儿的后背,他脖颈后的晶痕渗出蜂蜜般的光液。这些液体滴落在塞维尔种下的金属花旁,竟幻化成巴掌大的光精灵,捧着陶罐给每株植物浇水。

青铜巨树突然抖动起来,树冠上所有铃兰同时奏响竖琴音。音波扫过之处,那些曾被战火撕裂的山脉开始自动缝合,岩浆化为金红色绸缎,温柔地覆盖在伤疤表面。我们脚下突然冒出温泉,水底沉着生锈的武器残片,此刻正被水流打磨成发光的鹅卵石。

远方传来轰鸣,二十三个巨型战争机甲破土而出。但它们锈蚀的关节已经爬满星光苔藓,胸口反应堆里筑起了蜂巢。机甲们笨拙地排成圆圈,用机械臂托起流淌着花蜜的蜂巢,像某种古老祭祀的舞蹈。

塞维尔忽然哼起我昨夜哄睡婴儿的调子。那些机甲立即停止动作,眼部的监视器变成温暖的橘色。它们跪坐在翡翠年轮中央,任由藤蔓攀上钢铁身躯,在装甲缝隙里种下会变换四季颜色的爬山虎。

当第一只机械蜜蜂衔来发光的橄榄枝,整颗星球突然被柔和的晨曦笼罩。我们看见地平面尽头升起十二个月亮,每个都像被水洗过的珍珠,月光流淌成治愈的溪流,冲刷着所有记忆里的血腥味。

婴儿在这时打了个哈欠,他睫毛上抖落的星屑随风飘散。那些星屑落进机甲们的蜂巢,沉睡的金属突然有了温度。最大的战争机甲小心地摊开手掌,让刚羽化的蝴蝶停在它的指尖——那蝴蝶的翅膀是用弹片拼成的,却闪烁着彩虹的光泽。

塞维尔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看那些蜂巢的纹路。“我眯起眼睛,发现蜂房表面天然形成的图案,正是婴儿额头星云的缩小版。机甲们胸口的蜂巢开始与婴儿的呼吸同步明暗,仿佛整个星球都成了他摇篮的一部分。

星舰水母突然吐出彩虹气泡将我们包裹,带着所有人升到星空。俯瞰时,那颗原本死寂的星球已变成发光的绿松石,战争机甲成了移动的花圃,它们走过的地方就会盛开永不凋零的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