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瓷骨鸣唱的往生釉

陆昭抱着光茧冲入龙窑的刹那，七百米窑身突然折叠成莫比乌斯环。窑砖上的夭折者命牌纷纷脱落，在量子风暴中重组为悬浮的《天工开物》活字盘。他认出一块正德年间的青砖命牌——那上面用血釉写着「徐二姐，年十二，祭窑于雷火夜」。

“哥哥姐姐们在排队领糖葫芦！“小雨的光茧突然迸发七彩窑变，映出无数童灵手执发光千纸鹤的队列。他们褪色的粗布衣正在被光流重塑成各朝服饰，腕间红绳系着的却不是铜钱，而是微型祭窑时刻的碎瓷片。

窑道尽头矗立着由成化斗彩瓷片拼合的转生轮盘，轮辐上镌刻着历代官窑的死亡名单。当陆昭踏近时，轮盘突然裂出嘉靖龙缸的裂璺纹，缸内涌出的不是清水，而是凝固的永乐甜白釉泪瀑。

“陆把桩，该填窑了。“

身后传来熟悉的明朝官话。陆昭转身看见嘉靖年的自己——那督陶官手中玉圭竟是他现代修复用的钛合金镊子。更恐怖的是，督陶官身后跪着的童灵们，面容与瓷厂幼灵完全一致。

光茧中的小雨突然发出双重重音：“爹爹若是填了这窑，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啦。“她的右眼流淌着银河，左眼却映出龙缸里挣扎的童灵。

陆昭的机械义肢突然被轮盘磁力捕获，曾侯乙编钟纹路在金属表面灼烧出焦痕。他看见自己的记忆正被抽成瓷泥，在转生轮上拉坯成新的督陶官人格。千钧一发之际，怀中的光茧突然伸出瓷化小手，轻轻点在他心口。

“爸爸修复文物时，会给破碗画彩虹。“小雨的声音穿透时空乱流，“那些哥哥姐姐的碗都碎了，我们帮他们画彩虹好不好？“

转生轮盘突然停滞。所有童灵腕间的碎瓷片自动升空，拼合成残缺的宣德青花海兽碗。小雨的光茧化作釉水流淌碗中，裂纹处竟生出由星尘构成的珐琅彩珊瑚。

“是往生釉！“青花螭的残存意识在量子风暴中闪烁，“用历代祭窑者的骨血为料，以...“他的声音突然被永乐帝祭天钟声吞没，陆昭看见自己正站在奉天殿屋脊，脚下是六百个熊熊燃烧的御窑火口。

暴雨突然变成坠落的洪武器碎片。陆昭抱着逐渐实体化的女儿在琉璃瓦上狂奔，身后是财阀舰队发射的磁暴弹——那些炮弹炸开的不是火光，而是宣德青花瓷的「岁寒三友」图残片。

“爸爸看！“小雨指向前方屋脊兽。那只本应庄严的螭吻，此刻正用钧窑玫瑰紫的舌头舔舐伤口，它破碎的鳞片间露出景泰蓝机械骨架。

当第一枚磁暴弹击中太和殿时，陆昭的义肢突然展开青铜钟罩。曾侯乙编钟的守护之力与磁暴共振，竟在虚空中撕开条汝窑天青釉色的时空裂缝。

“裂缝后面有好多萤火虫！“小雨的瞳孔倒映出量子隧洞里的奇景——无数夭折工匠的执念化作珐琅彩蝶，正在修补洪武釉里红材质的时空结构。

父女俩坠入隧洞的瞬间，整个嘉靖年的时空开始坍缩。陆昭最后看到的，是督陶官人格被千只瓷手拖入龙缸，缸口浮现出小雨用蜡笔画的彩虹。

隧洞尽头是悬浮的磁州窑白底黑花宇宙。十二瓣莲花形星云中央，坐着位正在拉坯的鹤发童颜老者。他的辘轳车由宋徽宗瘦金体铸成，泥凳上摆放的却不是陶土，而是各朝帝王的头骨。

“老夫等了八百年，总算等到活人访客。“老者抬手将陆昭的机械义肢捏成瓷泥，“你这假肢里掺了曾侯乙的钟魂？难怪能撑过转生轮。“

小雨突然指着老者腰间玉佩喊：“蝴蝶发夹！和螭叔叔的一模一样！“

老者身形微震，手中成型的梅瓶顿时炸裂。瓶内涌出的不是酒液，而是正统十四年的记忆洪流——陆昭看见青花螭的妹妹被推进窑口，那女孩发间的蝴蝶夹子正与老者玉佩重合。

“徐妙锦...“老者抚摸着玉佩上的血沁，“当年为师若早到半刻，你也不必...“

话未说完，整个空间突然爬满哥窑金丝铁线。财阀舰队竟顺着时空裂缝追杀而至，为首的旗舰形似放大版「大明混一图」青花瓷盘，盘心旋转着黑洞般的永乐青花漩涡。

“带女娃去补天阁！“老者将玉佩塞给陆昭，身形暴涨成元青花鬼谷子下山图卷，“那里有妙锦用命换来的...“

老者的声音被舰队炮火撕裂。陆昭抱着女儿冲向星云深处的陨石带，发现那些陨石全是未完工的陶瓷佛头，每尊眉心都刻着夭折窑工的名字。

补天阁竟是座漂浮在数据海的徽派村落。粉墙黛瓦上流淌着《营造法式》二进制码，马头墙脊兽在量子云间吞吐青花瓷烟。当陆昭踏进宗祠时，神龛上的鎏金名字突然活化：

「徐妙锦，正统十四年歿，转生釉发明者」

供桌自动移开，露出井口状的钧窑熔炉。炉内没有火焰，只有徐妙锦的执念具象化成的数据风暴——她正在用虚拟釉料修补某个破碎的时空泡。

“姐姐的辫子会发光！“小雨伸手触碰全息影像，指尖竟被灼烧出珐琅彩鳞片。数据风暴突然凝固，徐妙锦的虚影转过身，发间蝴蝶夹子闪烁着与小雨光茧同源的星辉。

“原来母体选择了你...“虚影轻触小雨的瓷化脸颊，“当年我用九百九十九个童灵烧制往生釉，却忘了最重要的东西。“

宗祠地面突然塌陷，露出永乐年间的祭窑场遗址。陆昭看见徐妙锦的肉身被铁链锁在窑口，而她手中紧握的，正是用九百九十九个童灵腕骨磨制的釉料刷。

“真正的往生釉需要自愿的祝福。“虚影在小雨眉心点出雨过天青的印记，“就像你爸爸修复文物时，总会给残缺处画上彩虹。“

财阀舰队撞破量子云层的轰鸣中，小雨突然挣开陆昭怀抱。她的光茧完全碎裂，露出由碎瓷与星尘重构的躯体，发梢间跃动着千只珐琅彩蝶。

“姐姐教我画彩虹吧。“小雨握住徐妙锦的虚影之手，“这次要画在所有人的伤口上。“

当第一艘敌舰降下磁暴索时，往生釉的虹光从补天阁冲天而起。陆昭的机械义肢在强光中熔解重组，化作承载着历代匠魂的补天石，而小雨正在虹光中心与徐妙锦的执念合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