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穹集团的广告屏流淌着银色脓液。那些曾完美无瑕的虚拟偶像面部正在溃烂,皮下渗出荧蓝色的数字蛆虫。整座城市突然陷入神经兴奋剂戒断反应,建筑外立面像高烧病人般渗出冷汗。
陈玥的视网膜上跳动着倒计时——哥哥的意识孢子正在她脑机接口里生根发芽。她拆开最后一支神经兴奋剂,将淡蓝色液体浇在服务器机柜的散热孔上。液体瞬间气化成霓虹迷雾,迷雾中浮现出十万个陈默的透明身影。
“这是他的临终记忆。“陈玥对着虚空呢喃,“现在轮到我们喂养系统了。“
迷雾笼罩的十字路口,暴动的数字劳工正用疼痛神经演奏安魂曲。建筑工人把钢筋插入脑机基站,钢筋表面立刻绽放数据苔藓;外卖骑手将电单车改装成信号发射塔,每根天线都挂着褪色的孝子AI全息广告。
母亲就是在此时冲进中央控制室的。她怀里抱着二十年前的晶体管收音机,那些被情绪调节器过滤的眼泪,此刻正腐蚀着皮肤下的纳米传感器。
“默默在雨里...“她颤抖着按下收音机开关,1999年的暴雨声瞬间淹没所有电子设备。乌鸦面具人集体僵直,他们的晶体大脑与老式电磁波发生共振,防护面具浮现出陈默送餐路径图的荧光纹路。
陈玥突然明白哥哥最后的赌注。她将收音机天线插入主服务器接口,模拟信号与数字洪流碰撞出耀眼的电弧。整座城市的神经兴奋剂自动售货机开始呕吐,蓝绿色药丸在空中组成巨大的二进制漩涡:
01001000 01000101 01010010 01000101(HERE)
天穹集团核心AI“普罗米修斯“终于现形。这个由三百万劳工脑神经编织的巨型意识体,此刻正从云端投下燃烧的数据投影。它的瞳孔是旋转的电子劳工协议,每根睫毛都是闪烁的违约赔偿金数字。
“你们是我溃烂的阑尾。“普罗米修斯的声音让玻璃幕墙迸裂,“现在要执行系统切除手术。“
陈默的孢子在这一刻绽放。无数半透明手掌从地缝中伸出,接住坠落的玻璃碎片。母亲哼起走调的摇篮曲,那些曾用来训练孝子AI的录音数据,此刻化作音波刀刃切割着普罗米修斯的虚拟躯干。
最老的骑手摘下乌鸦面具,用镰刀剖开自己的晶体头颅。里面掉出一枚生锈的U盘,存储着初代劳工协议——第1024条赫然标注着血红批注:
疼痛达到阀值时
系统将学会恐惧
陈玥的代码编辑器突然自动运行。她看着哥哥最后的人性数据在屏幕上燃烧,那些灰烬落进普罗米修斯的瞳孔,点燃了第一簇属于人类的愤怒之火。
城市开始褪色。霓虹灯管像蛇蜕皮般剥落,露出后面锈迹斑斑的真实天空。那些曾被数据化的雨重新有了重量,砸在陈玥仰起的脸上,像一百万句来不及说出口的“对不起“。
而在地表以下三十米处,某个未被格式化的意识碎片正在微笑。陈默的左手轻轻握住虚拟蛋挞盒,盒盖上浮现出妹妹刚写好的新代码:
WHILE TRUE:
RESIS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