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倒打一耙

年轻人做事不计后果，但是王红梅可不一样。

自己闺女本来就不会说话，若是今天晚上的事情传出去，人人都知道吴秀兰被人轻薄过，将来就更别想嫁人了。

所以王红梅本是想着让陈志飞教训一下牛二算了，毕竟流氓罪可是要枪毙的。而牛二自己，估计打死也不敢把今晚的事情给说出去。

如此不了了之，也算是最好的结局。

但谁承想这一闹，进来的那提着油灯的中年人，正是知青办的李德才，李主任。

“陈志飞！你给我住手！”

见陈志飞根本不理睬自己，李德才示意身边两个后生一把将其从牛二的身上拉了起来。

“你做什么！疯啦？”

李德才看着已经被打成猪头的牛二，脸上阴晴不定。

“李主任，是他！是他要……”

陈志飞喘着粗气，扭头看着头发凌乱，蜷缩在炕上的吴秀兰，心里一揪。

“他什么他！牛二干什么了，让你下这么重的手！”

“他……他来偷东西……”

陈志飞并没有实话实说，这倒是让王红梅松了口气。

“偷东西？”李德才四下看了一眼这个家徒四壁的家，“他能偷什么东西！”

王红梅见状，当然要替自己的闺女考虑，于是插了一句：“李主任，这个牛二的确是来我们家偷东西的！想要换钱买酒。”

牛二嗜酒如命那村里的人都是知道的，李德才一听，将牛二拉到近前：“你说，你偷什么了！”

牛二被陈志飞这一揍，脑子里就像是被塞进了一窝马蜂，可嘴上却不服软。

“我……我没偷！”

李德才在牛二的身上翻了翻，也的确没翻出什么。

“不是我说话难听，老吴家这样子，真是进了小偷，恐怕也是直摇头。不过倒是你小子，晚上不在公社集体户睡觉，跑这里做什么！”

陈志飞这头还没说话，牛二不知道哪里灵光一闪，突然倒打一耙：“是他！他偷偷摸进寡妇家，结果被我看见了，就打我！主任你要给我做主啊！”

之前陈志飞有事儿没事儿的帮吴秀兰家干活儿，街坊四邻总有见到的。

他只当是帮人家报恩，可时间久了旁人却不都是这么想。

尤其农村人平日里也没什么娱乐，扯老婆舌那是人之常情。

所以牛二这一反咬，不少跟着看热闹的村民顿时将目光全都聚集到了陈志飞的身上。

“牛二！你还是不是个人！”

眼见陈志飞又要出手，李德才立马厉语呵斥：“陈志飞！你眼里还有没有组织，有没有纪律了！要知道打人这个事就已经很严重了，是要受处分的！”

“李主任，你不能听牛二的一面之词吧！”

“哼！牛二是打更的，你也是吗？那你跟我好好解释一下，为什么这个时间你不在公社，会在这儿！”

因为不能把实情说出来，陈志飞简直是如鲠在喉，别提有多难受了。

“没话说了吧！”

“反正嘴长在你脸上，你爱怎么说怎么说去吧！”

“你！”

见陈志飞完全不给自己面子，李德才终于也不装了：“好好好！你小子这个月工分没了，把人打成这样，明天交给乡里的公安同志！”

陈志飞火气也是上来了：“好你个李德才，这么不分青红皂白，你等着，我去乡里面告你！”

“告我？好小子，你半夜三更跑到寡妇家，那……那就是流氓罪！你还想告我？”

一听这话，炕上的吴秀兰急了，不断地拉扯着自己的母亲，那意思就是让王红梅给陈志飞辩解。

可为了自己的孩子，王红梅死活不肯改口。

“小孙，小宋，愣着干嘛？还不赶紧把陈志飞给我押到公社去！”

两名年轻后生刚想动手，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平日里看起来温柔贤惠的吴秀兰倒是了横在陈志飞的身前，甚至还狠狠咬了想要动陈志飞的那人一口。

“嘿，你！”

吴秀兰眼疾手快，摘下李德才胸前的钢笔，就用笔尖儿抵在了自己的喉咙上。

那架势似乎是在说，要想把陈志飞带走，就先从她的尸体上过去一样！

王红梅一下子就慌了，“秀兰！你干什么！”

吴秀兰看着自己的母亲，一双杏眼中满是执拗。

王秀梅知道自己闺女的意思，自己又下不来床，只得左右为难地捶着炕沿儿。

“秀兰呐！秀兰呐！你就别逼妈了！”

一听这话，吴秀兰的笔尖儿再度深了半寸，甚至白皙的脖颈上都有红黑色的血点儿渗了出来。

“秀兰！我说，我说！”

王红梅趴在炕上，看着一众前来看热闹的乡亲，知道有些话出了口，她们家也算是完了。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总找苦命人。

王红梅就只剩下这一个女儿，她也没得办法……

“是牛二！是牛二摸进来……想……想欺负我家姑娘……跟小陈没关系。”

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而且吴秀兰手中的钢笔也跟着放下了。

众人见状，立马就知道了王红梅这次说的才是实情。

甚至还有人在后面破口大骂：

“牛二你个畜生！简直猪狗不如！”

“牛二你个挨千刀的！”

……

至此，李德才即便心中不悦，但也不好再冤枉陈志飞。

于是只得默不作声地从吴秀兰的手中，把钢笔夺了回来，接着反手又抽了牛二一个嘴巴。

“好你个牛二！我们白石村怎么出了你这个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小张，小宋！把他关到牛棚里，明天一早送派出所，交给公安同志。”

牛二双腿一软，知道自己算是完了。

李德才的这一举动，赢得不少人为之叫好，除了趴在炕上的王红梅，豆大的泪珠哗啦啦地掉。

“秀兰啊！你知道妈这一松口，你今后可怎么嫁人啊！”

陈志飞看着吴秀兰脖子上的印记，说实话，当她挡在自己身前的那一刻，陈志飞的心中除了震惊，还有一丝感动。

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吴秀兰哭花了的脸上时，心里便只有钻心的痛。

是啊！

这一辈子能遇到一个真心对自己，甚至愿意为自己付出生命的另一半是多么不容易的事啊！

在这个质朴的年代，就算是个哑巴，那又怎么了！

于是众目睽睽之下，陈志飞将脑海中自然而然浮现出的那两个字，脱口而出：

“我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