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搏命

把鸡肉吐到林希脸上的那一瞬间，程青就已经后悔了。

他对于林希的暗算早有预料，自然也谈不上有多失望。既然林希没有下死手，而是把他绑了起来，就说明自己暂时不会有事。

更何况，现在的林希甚至还愿意亲手给他喂食，这也说明程青之前对她的善待并非毫无价值。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却冒着激怒林希的可能，做出了那样情绪化的行为。

这让程青深深地怀疑起了自己此时的精神状态。他隐隐觉察到，不知何时起，自己开始变得越来越冲动托大。

就比如之前在地下室的探索，他回到现实后，仔细复盘了这次行动，也拿不准那时的自己为何会那样做。

就仿佛，有一个和程青性格迥异的人，正逐渐在他身体里复苏。

看着地板上沾染灰尘的鸡肉，林希的眼眸里流露出几分可惜。她缓缓蹲下，将肉捡起，放进自己口中。

她一边咀嚼着，一边站在程青面前，认真严肃地打量着他，仿佛是个观察动物的学者。

片刻后，她咽下口中的肉，神色平常地淡淡说道：

“你不吃鸡肉，要吃什么肉呢？”

不待程青说话，她就自问自答道：

“你要吃人。”

这段没头没尾的话听得程青眉头猛皱。他不禁沉声开口：

“告诉我，你把我绑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

林希闻言，愣愣地歪了歪脑袋。她把食指轻放在自己的嘴唇上，目光闪烁，正是程青见过的思考模样。

许久，她才幽幽说道：

“没有意义。”

“什么意思？”程青无法理解，只得瞪着眼睛凝视林希。

“和你交流，没有意义。你马上就要被我杀死了。”

她说这话时的语气无比平常，仿佛在说等会儿要扫个地。

程青闻言，顿时头皮一紧，急忙想要和她说些什么，却见她已经从衣袖里抽出了匕首。

“起码告诉我，你到底是谁，好吗？”

被捆在椅子上的程青苦苦挣扎着，可他身上牢固的绳索没有用肉身强行挣脱的可能。

“我不想连是死在谁的手上都不知道！”

听着他的喊叫，林希面色不改地缓缓逼近，手中的匕首反射着幽幽寒光。

她把匕首举到程青的脖颈上，深潭般的眼眸中有一抹异色一闪而过，但很快又被森寒覆盖。

程青感觉到脖颈处的冰冷，一时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危机之下，他顾不上那么多，只能扯着嗓子喊道：

“林巧，我是程青，你快醒醒！”

林希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身子明显一颤，神情中流露出一丝恍惚。

就是现在！

程青眼中精芒一闪，不再伪装，一把扯断了绑在身上的绳索，猛地从椅子上站起。

见他挣脱，林希立马回过神来，手中距离程青只有几寸的匕首迅捷划出。

但程青早有准备，身子后倾避开要害，使得林希这一刀只在他手臂下划出一道血痕。

一击不成，她立刻要刺出第二刀。

然而下一刻，程青就猛地用身子撞向了她。

体重压制让这一撞战果丰厚，不仅撞掉了林希手里的匕首，还让程青得以把她压在身下，占据地面搏斗的优势。

不仅腿部受伤，还被捆在椅子上毫无还手之力的程青，忽然暴起把自己击倒。这让林希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面对骑在自己身上的程青，她焦急地挣扎起来，奋力地抬起头，抡着拳头就向着程青轰去。

程青一咬牙，一手按在林希的脸上，把她的脑袋往地板上摁住。

“唔！”

这一下，林希的后脑袋重重地在地板上。她的身子猛地僵了一下，握紧的拳头也无力地松开。

程青顿时收回了马上要砸在她身上的拳头，着急地喊道：

“林希，你怎么样？”

他快速从少女的身上起来，想要检查她有没有事。

结果，他方才起身，林希就像是没事人一样从地上爬起，迅捷地向着掉在不远处的匕首摸去。

显然，她很清楚，在力量和体型都不占优势的情况下，这把刀将是她在这场搏斗中取胜的唯一倚仗。

不过，程青比她先一步拿到匕首。

他举起刀，指向身前的林希，厉声喝道：

“别动！往墙角靠，抱着头蹲下！”

林希见刀具被夺，心知大势已去，眼中森寒的战意逐渐消退。她顺从地靠到角落里，缓缓蹲下。

程青取来刚刚用来捆他的绳子，想把林希先绑起来。

谁知，就在他靠近的那一刻，原本安然蹲在地上的林希忽然又向他冲来。

还来？

程青难以理解地看着逼近的林希，瞳孔微微收缩。此时，她简直就像是一位悍不畏死的战士。

他握紧匕首，却忽然意识到不对。

只见，林希根本没有做出任何攻击动作，仅仅只是向着他手里的刀刃冲锋而已。

就好像是在……自杀。

觉察到这一点，程青猛地收起手中的匕首，伸出手臂来拦截她。

结果，林希见他收起刀，居然转变方向，向着墙角猛地撞去。

“别！”程青瞳孔地震，高呼一声。

但她已经撞上了墙角，身子轰然倒地，鲜红的血液从她乌黑的发顶缓缓渗出。

程青冲到她跟前蹲下，俯身苦笑道：

“笨蛋，你这是干什么……”

瘫倒在地上的林希微微侧目望向他，眼底已经没有了刚才如同杀手般的冷酷，只有他熟悉的少女纯真。

“抱歉了，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她的语气忽而无比诚恳，仿佛刚刚和程青打生打死的人不是她一般。

“所以呢，现在可以说了吗？”程青轻轻把手搭在她的发顶上，安抚般地揉了揉。

“为什么想要杀我？”

或许是因为头部的创伤，林希的瞳孔变得涣散，已经无法正常视物，只能通过声音，望着程青的位置。

“因为我必须这么做，即使您很好，也得这么做。”

她的五官微微扭曲着，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因为内心的复杂情绪。

程青轻柔地掰开她的手指，握起她僵硬的手掌，感觉到她的体温正一点点地流失。

“真的，先生，您是好人。”

林希的脸上挂上了一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