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灯工枪喷出幽蓝火焰。
苏夜咬着橡胶软管调节氧气阀，熔化的科林斯玻璃在铁管端头流淌成血橙色。这是江沉失踪的第七天，也是她右手完全失能的第三天。工作台上散落着地西泮药片，混在彩色玻璃渣里像碎落的彩虹糖。
“你还在用疼痛当创作催化剂？“主治医师上周举着她的肌电图报告冷笑，那些起伏的波形像被暴风雪折断的松枝。她当时盯着诊疗床缝隙里的冰晶，想起江沉在亚布力滑雪场教她识别的凇花——那是水汽在零下四十度才能凝结的冰之玫瑰。
吹制铁管突然变得沉重。苏夜踉跄着抵住退火窑，左膝撞上碳化硅砖。去年今日，江沉在这里按住她冻伤的手指，把暖宝宝贴在颈动脉处：“人体最该保温的不是手脚，是给心脏供血的总阀门。“
保温箱里的玻璃婚纱正在冷却。128根肋骨状支架在低温下析出冰裂纹，这是她偷偷替换了硼硅酸盐配比的结果。等江沉发现时，这件婚纱会在体温接触的瞬间碎裂成雪，就像她正在瓦解的运动神经元。
手机在防烫围裙里震动。松北区殡仪馆发来短信，父亲骨灰盒的珐琅彩绘已完成。苏夜用还能活动的左手食指点击屏幕，却划开了江沉刚更新的ins快拍——他在圣索菲亚教堂拍的冰十字架，配文“求不得的永恒“。
玻璃液突然在铁管上炸裂。苏夜本能后仰，飞溅的熔浆在右肩灼出焦痕。这具身体连痛觉都在退化，像被冰冻住的火山。她想起确诊那天，自己在医大二院走廊看见的冰窗花，那些晶体在暖气片上流泪的模样，像极了江沉在零下二十度摘护目镜时，睫毛凝霜的脸。
低温报警器骤然响起。苏夜拖着僵直的腿扑向退火窑，婚纱正在以每秒0.17毫米的速度开裂。这是她计算好的结局，当江沉在婚礼前夜打开这个黑色礼盒，3200片玻璃雪会落满他的掌心，每片都刻着肌萎缩侧索硬化症的基因序列码。
呼吸机开始报警时，苏夜正用牙齿撕开装着硅胶软模的密封袋。江沉永远不会知道，那些让他着迷的冰晶摄影作品，其实是她用渐冻的手指在暗房显影液里划出的求救信号。就像她此刻蜷缩在工坊角落，用最后能控制的眼轮匝肌眨动摩斯密码：
玻璃雪永不坠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