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货轮的桅杆破开海面上的晨雾时，泽比正盘腿坐在货舱顶的缆绳堆上啃苹果。
难得的悠闲时间，泽比终于可以静下心来好好感受这个世界温柔的一面。
咸涩海风卷来西里斯气急败坏的叫嚷：“这头该死的羊驼又啃了我的《灵能图谱》！”
“说明它比你懂艺术。”泽比把果核弹向二十米外的海面，银光闪烁的鱼群突然跃起，在半空将果核啄成碎渣。
泽比的瞳孔微微放大：那些鱼竟长着蝴蝶般的荧光翼膜，尾鳍洒落的鳞粉在阳光下折射出虹彩。
“乡巴佬，没见过这种鱼？”西里斯精准捕捉到泽比眼中的惊讶，丝毫不放过任何一个挖苦的机会。
“滚吧，不如听我给你讲一个故事？”泽比坐在缆绳堆里，放松下来的他难得有这个闲心。
“第一次见你这么友好，说来听听吧，看看你的故事是不是比你的剑术还钝？”
西里斯也来了兴趣，全然没注意到身旁的羊驼又吞下一片书页。
“从前有一只蠢地精，别人问他什么他都说没有，你听过这个故事没有？”
泽比眼里闪过一丝狡黠，在蓝星被用烂的套路，拿来欺负异世界土著正好。
“没有……不对，你在骂我！”看到泽比脸上的嘲笑，西里斯才反应过来，一向自诩智者的他此刻羞红了脸。
吵闹中的二人突然一齐收声，原来是货轮犁开的浪痕引来三头蓝宝石鲸。
这些足有船舷高的巨兽优雅地侧身游弋，水晶质感的背鳍切开海面时，洒落的水珠溅满整个甲板。
泽比试图伸手触碰船栏外飘浮的水珠，却被某个湿漉漉的吻突袭：
粉红鼻尖的海豚幼崽正用喙部轻拱他的指尖。
“它们喜欢你。”货船上的大副老疤瘌叼着芦苇烟斗凑过来，缺了门牙的嘴漏风却响亮：
“去年我救过只搁浅的珍珠豚，现在每次路过都给我捎深海黑珊瑚！”
泽比斜眼瞥见老头腰间所谓的“黑珊瑚”……
那分明是涂漆的废铁片。
他无情地揭穿：“下次编故事前先把裤腰带系紧。”
大副毫不羞耻的大笑声中，货轮厨房飘出一阵焦香。
泽比鼻翼抽动，翻身溜进炊烟缭绕的舱室。
他是付过饭钱的，可不能亏待自己的胃。
厨房内，掌勺的水手正在翻动铁板，腌渍过的剑鱼肉在滚油中滋滋作响，边缘卷起金黄的脆壳。
“两份！”泽比的剑鞘敲了敲铁板边缘。
西里斯顺着着味道跟进时，泽比已蹲在木桶堆上啃起烤鱼尾。
他并没有为西里斯要一份烤鱼，两份全是他的午餐。
法师的眼中闪过一丝嫌弃，他扫过油腻腻的锡盘：“至少用柠檬汁消个毒...”
“那你别吃。”泽比白了一眼这矫情的家伙，随后起身准备再来一点。
水手们哄笑着推来橡木酒桶当餐桌。泽比的铁盘堆着蒜香剑鱼排、淋了蜂蜜的炭烤南瓜，以及三块用海苔裹着的醋饭团。
西里斯面前则是摆成塔状的刺身拼盘：蓝鳍金枪鱼腹肉泛着珍珠光泽，旁边点缀着用冰法术保鲜的紫苏叶。
不得不说，水手们的安排深得二人满意。
“生吃寄生虫卵是野人的行为。”泽比叉起块鱼肉塞进嘴里，鱼油顺着嘴角滴落。
法师优雅地夹起鲷鱼片：“起码我不会弄脏自己的嘴巴。”
货轮忽然被浪头抬高，泽比的饭团从铁盘掉落，滚出厨房，一路滚进羊驼饲料槽。
名为“饼干”的雄性羊驼迅捷叼走战利品，泽比笑着看它大快朵颐时，西里斯正用寒冰射线冻住试图偷吃刺身的贼鸥。
饭足酒饱后，二人回到甲板小憩。
正午烈日将海水淬成祖母绿，瞭望塔突然传来变调的号角：
十二点方向的海面上，几只金发人鱼正斜倚着浮冰梳妆，虹彩鱼尾拍打出珍珠般的水花。
人鱼！
泽比脑海立马联想起那些蛊惑水手的传说，在船员错愕的目光中将两根手指死命塞进耳孔。
“快转舵！”泽比冲掌舵的老水手高喊，眼神指向海面隐约闪烁的虹光，“有人鱼在唱……”
整船爆发出哄笑。大副笑得差点跌下桅杆：“这些小姐是我们的老朋友了。”
六条彩鳞人鱼从浪花中跃起，尾鳍拍打出欢快节奏。
为首的雌性人鱼抛来串着珍珠的缆绳，用通用语唱道：“我们一向很友善～为何小哥出口污蔑～”
货轮刻意放慢速度，水手们默契地收起渔网：
泽比发现桅杆暗处挂满贝壳风铃，此刻正随人鱼的哼唱共鸣。
“据说她们最爱玫瑰石英。”西里斯不知何时爬向船尾，法袍沾满可疑的草料，“我准备了三百克研磨...”
泽比出手指时涨红了脸，西里斯正用人鱼语与人鱼们讨价还价。
泽比看见人鱼颈部的镀金鳃饰——那是与龙骸港签订的和平徽记。
“菜鸟都这德行。”水手长把一条大鱼当作礼物推下船舷时挤了挤眼，“上个月还有个游侠对着海豚放箭呢！”
话音未落，船尾的羊驼“噗“地吐出口水，精准糊住法师后脑勺。
泽比笑得差点跌进海里，却见人鱼群突然聚拢，为首的美丽人鱼竟抛来颗拳头大的夜明珠。
“定情信物！”老疤瘌激动得假牙飞落，“我二十三岁那会儿也有条红尾姑娘...”
“然后她把你甩了？”泽比接住人鱼们陆续抛来的海星发卡与珊瑚梳，“毕竟你连鳃都没有。”
人鱼们嬉笑着将珍珠项链挂在泽比剑柄，潜入水中前齐声高唱：
“警惕是美德～愚行是点缀～赠勇士珍珠～换笑话百年～”
货轮上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西里斯憋笑翻译时，泽比急忙躺在甲板上装睡。
甲板都回荡着水手们即兴改编的《塞耳勇者之歌》，直到船长用朗姆酒才堵住这群饶舌鬼的嘴。
众人饮酒作乐，泽比脑海却止不住浮现那四个家伙的身影……
或许有一天，还会在一起冒险……
黄昏时分，羊驼在船头发出预警般的鸣叫。
海水突然变得粘稠，无数发光水母从海底浮起，伞盖内跳动着荧光。
“《海洋生物图鉴》可没这章。”西里斯在实验本上狂写，羊驼趁机偷舔他脚边的墨水。
西里斯的笔尖在纸张划出沙沙声，泽比感受着海风拂面，观察着从未见过的海洋奇景，直到日月交替。
月光镀银的甲板上，泽比正用借来的烤盘煎鳕鱼。
羊驼“饼干”凑过来偷舔油星，被烫得直喷唾沫。
“看来有人要改名叫喷壶。”泽比把鱼骨抛给盘旋的信天翁，“西里斯，你的《灵能图谱》抢救出几页？”
法师从羊驼嘴里扯出半张残页：“不怕，以老子的天才早就记下来，我现在都能默写一遍..”
他忽然被泽比按头蹲下：三只荧光蝠鲼正掠过船舷，洒落的鳞粉在两人头顶。
老疤瘌醉醺醺地撞进这场面：“二十年前...嗝...有条蓝尾姑娘给我说过...嗝...她爱我...”
泽比把剩下的烤鱼塞进老头嘴里：“然后她嫌你打呼噜太响逃婚了？”
…………
夜潮渐深时，泽比靠着货箱仰望星穹。
西里斯抱着睡熟的羊驼挤过来：“知道吗？那些水晶鲸的背鳍能记录航线，它们此刻正在刻录我们的故事。”
“那最好把我揍哭赫托克那段宣传一下。”泽比屈指弹飞爬上甲板偷酒的寄居蟹。
他在甲板上刻下新的印记：是某只荧光小海马亲吻他指尖的简笔画。
甲板下的水手鼾声混着浪涛，仿佛整艘船都沉在昏睡的咒语里。
船身突然剧烈震颤，五条黏滑的蹼爪突然扣住船舷。
随后海浪的翻涌，五只和人一般高的怪异家伙跳上甲板。
它们像是蛙类与鱼类的混合体，皮肤覆盖黏滑鳞片，眼球凸出且可独立转动，指间带蹼，背部长有发光鳍刺。
它们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油光，畸变的眼球凸出眼眶，腮部剧烈张合间喷出腥臭的黏液。
鱼人。
一种扭曲的造物，最初是深海之父通过魔法实验创造的奴隶种族，在深海与幽暗地域中演化出畸形特质。
“没想到深海之父的把戏这么快就来了。”泽比大笑着拔出长剑，还是这种节奏适合自己。
西里斯法杖迸发的闪光术照亮甲板，最前方的鱼人额间赫然烙着深海之父的触须徽记。
这些本该愚钝的生物竟列成战术队形，三只持珊瑚长矛封住泽比退路，两只绕后扑向沉睡的水手。
“恶心的怪物！”
泽比长剑劈开鱼叉，刃锋却被矛身某种的荧光藻类滑开。
鱼人喉间发出气泡翻涌的狞笑，泽比发现，刚才推开剑锋的是一种散发荧光的寄生海葵。
望着鱼人丑脸上的嘲讽，泽比默默弯腰曲腿，剑锋对准它的那张丑脸。
【战技·突刺】！
这一次，碎岩长剑一次性贯穿两只鱼人，将尸体狠狠钉在了桅杆上。
【经验值+12】……
身后西里斯释放的冰锥贯穿某只鱼人胸腔，却见其内脏已被改造：
跳动的鱼鳔表面布满神经突触，正与深海触须徽记共鸣。
“深海之父还真大方，每个信徒都做了强化！”法师的吐槽被鱼人祭司的尖啸打断，那家伙高举的贝壳法杖正汇聚雷云。
泽比踹飞桅杆边的酒桶，橡木碎裂声惊醒了两个水手。
鱼人祭司唤出的落雷劈下，龙鳞甲在雷光中流转出逆鳞纹路，龙鳞甲的雷电抗性让他毫发无损。
泽比硬抗下劈落的闪电，剑锋顺势捅穿祭司的贝壳法阵。
溃散的电荷在甲板烧出焦痕，随着剑锋发力，鱼人祭司被捅了个透心凉。
【经验值+10】，泽比拔出长剑，只可惜鱼人数量太少。
“恐怕不止几只烂鱼。”西里斯用禁锢术困住最后一只变异体。
“下面好像有大家伙！”解析光束照亮鱼人脊柱，整条神经索已粘满了荧光海藻，脊柱末端连接着深海中某个庞然巨物的意识网络……
泽比似乎隐隐听见深海之下传来了低沉的怒吼。
他斩下鱼人头颅掷入怒涛，海面下果真传来章鱼触须拍打海床的闷响。
“看来我们有麻烦了。”泽比擦拭剑锋上的荧光体液，身后水手们已经被方才的打斗惊醒，全部提上武器冲上了甲板。
泽比的太阳穴突地一跳，战斗本能告诉他下面的大家伙绝非善类。
他冲着甲板上的一众水手暴喝：“弃船！现在！”
西里斯还在调试星象仪：“说不定我能控制……”
“你控制个屁！”泽比扛起法师率先跳向大海，咸涩海风灌进西里斯张大的嘴里。
水手们迟疑几秒，多年海上生活的经验使他们同样感知到了货轮正下方的暗流涌动，他们选择相信泽比。
大副拽着两头惊恐的羊驼跃入海中，水手们紧随其后。
众人跳向海面的下一秒，一股巨力破开海面，惊起数十米高的波涛。
货轮在这股巨力下显得弱不经风，犹如玩具般被高高顶起，漫天飞舞的木屑有不少落进震惊的水手嘴里。
泽比在坠落瞬间瞥见海面下掠过的巨型阴影：
光那东西的大脑袋大概就有30米。
第一条触手破浪而出时，泽比已拖着西里斯潜至二十米深。
章鱼触手上的吸盘大如酒桶，边缘锯齿状骨刺轻松撕裂钢铁龙骨。
货轮爆裂的火光映亮海底，十六条粗壮的触手如神罚之鞭狂舞。
冲击波将众人推向暗流，泽比用龙鳞甲护住西里斯头部。
羊驼的悲鸣在耳边炸响，他反手抓住缰绳，把呛水的牲畜拽离漩涡。
泽比把【感知】提升到20，指引着幸存者游向最近的礁岩。
西里斯吐出肺里的咸水，结结巴巴地说道：“那不是普通海怪...”
“废话。”泽比磨着后槽牙，“羊驼都能看出来。”
海面上仍挥舞着数条巨大的触手，巨大海怪在海底发出低沉的咆哮。
泽比的掌心开始发烫：
真正的狩猎，此刻才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