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小手一抖

简短的四目相对之后,柳月像是心虚般移开视线,将目光看向别处。

只是,即便如此,她依旧能感受到透过篱笆墙来打量的视线,心中升起几分不知是尴尬还是气愤的怪异感觉,对这冒昧的视线反感的同时,却隐隐又有几分期待。

倒不是期待被对方注视,而是就在这短短片刻,她脑中闪过一个强烈的念头,想要借着这个机会压对方一头,好找回此前在其面前跌掉的面子。

而眼前这个跪倒在自己面前的小乞丐,无疑就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原来你是想在我这讨份活计?倒是也成。”

清了清嗓子,柳月看似是对面前的邬釜说着,可注意力却全都方才不时偷瞧篱笆墙隔壁上了。

“不过丑话我可先说好了,免得以后再出毛病。第一,我屋里小,住不下旁人,你今后只能住在后院柴房。第二,我虽是开汤饼铺子,却从不白给人做饭,今后你的饭得自己做。”

“至于这最后第三点,便是工钱了——”

说到这里,柳月又在正常说话的基础上刻意提高了音量,就像是生怕仅有一墙之隔的杨方听不清一般,誓要成功在其面前好好炫耀一回。

至于炫耀何物?自然便是面前这个廉价的活计了,毕竟两家生意现在相差无几,但平日都是亲力亲为,即便赶集时请人,也不过是从旁帮衬而已,若能有一个每天听从差遣的活计,自然是能省去大把功夫。

“我这只是小本生意,开不起太高的工钱,寻常每日也就五铢,逢集翻倍,要是同意就留下,不然你就可走了。”

邬釜虽然不明白这唱的是哪出戏,不过还是大致听明白了自己能有留下来的机会,当即便连连点头,一副生怕柳月反悔的模样:

“可以,当然可以,没工钱我也能干。”

“好,那就起来吧。”

感受到隔壁打量的视线移走,柳月心情大好,勾了勾纤长玉指,又指向后院柴房:“等会我给你张草席,去把柴房收拾一下。”

杨方照看完升腾的炉火,抬眼正好看到二人向屋中走去的背影,也是不禁有些纳闷,不明白柳月方才说话时为何要着重在五铢钱上加重音。

毕竟,这点钱别说雇一个长工了,就算雇个半日的短工,只怕也难找,更别提还想让人卖力干活了。

“莫非是生意不景气,想借钱却又不好意思开口?”

杨方摇摇头,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他虽是受人之托要帮忙照看好柳月,但却仅限于人身安全而已,财物乃至经济状况并不在约定的内容当中。

而下午才和尤雄聊过,见识过什么叫做世事无常之后,他和杨心的想法也因而改变了许多,不再单纯为了存钱而紧衣缩食,而是决定开始适当的享受生活。

不光去了订做了铁锅,随后二人更是手牵手逛街,采买了不少平日里未曾尝试过的食材,甚至还从一个杂货铺里买到了一本旧书。

眼下,锅中更是烹煮着香喷喷的鸡肉,光是闻着就让人食欲大开。

而等铁锅做好之后,前世自己所知的诸多美食方才能够真正得以动手尝试,更是让杨方期待满满。

或许,碍于平乡普遍不高的消费力,这些成本用料更高的菜式赚钱效率未必能提高多少,甚至由于无人问津致使亏本也不是没有可能。不过绝对能让自己进展缓慢的厨艺增进许多,等攒够了钱搬离廮陶后去个繁华的郡治,也能够凭着手艺富足一生。

与此同时,自觉总算是成功找回了颜面,寡妇柳月领着邬釜走进屋中之后,虽是对浑身脏污的此人颇为厌恶,却也并没有立刻翻脸,而是喝令让其在门口等着后,自己独自一人去了堆放杂物的里间,很快便成功翻找出了一条从买回来后便一直吃灰的草席,动身折返。

只是,还未走回外屋,她就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样,突然狐疑道:

“你不会是酒楼那胖子派来的吧?”

外屋之中,邬釜眼见无人,自觉是个完成任务的良机,此刻正从袖口当中取出一个小瓶,拔开瓶塞之后慎之又慎的轻敲瓶底,生怕其中的白色粉末倒出太多。

而之所以如此谨慎,除了害怕声响太大被人发现之外,更因为派他来的大人物在临行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控制药量,宁少勿多。

毕竟,尽管卖这迷药的无良药贩子向来都是吹嘘无色无味,入水即化,纵使神仙也难察,昏睡之后更是毫无知觉。可实际上,却也只不过是味道淡一些罢了,若是一杯水中超过一耳勺的量,虽然的确能够令人当时便头脑昏沉欲睡,却会令水带上些微苦味,有被人发觉的可能。

所以按照其计划,原本是想通过不断往其饮水之中添入少量迷药,使其逐渐熟悉这些微的苦味之后再一步步增大药量,最终实现将其迷晕带走的目的。

‘千万不能倒多!千万不能倒多!’

邬釜心中不断默念,手指更是紧张到有些打颤,生怕因为一瞬间的手抖而害的之前一切的努力都付诸东流。

而就在此时,他的耳边却是突然听到这样一句疑问:‘你不会是酒楼那个胖子派来的吧?’

瞬间,便让他额头冷汗直冒。

‘坏了,我不会是被发现了吧?’

派他来的大人物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明身份,听说过不少所谓大人物事迹的他也罕见识趣的没有多问,可那发福的身形却是毫无疑问对上了。

略一思考,他非但没有冷静下来,反倒是更为慌张,浑身抖如筛糠,眼前仿佛浮现起了不见天日的牢狱景象。

直到听见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他方才突然惊醒,意识到眼下最紧要的事是隐藏手中的迷药,免得被人抓到了现行。

可他低头一瞧,却是绝望的发现,方才惶恐惊惧之下,手中那装着迷药的小瓶亦是晃得严重,倒出的粉末别说是一耳勺的限量了,只怕是三五倍都打不住。

完了!

他的心头一片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