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廿五小集

秋意愈深，距离正式入冬只剩下了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和过去几年的所谓暖冬相比，今年气温似乎下降的格外早，即便日上杆头，秋风却还是带着彻骨的冷意。

不过，对于大多数以土地为生的平乡辖内居民而言，这却反倒是个好消息，毕竟老人常言‘小雪漫天，来岁丰年’，不少人甚至都恨不得还没入冬就好好下上几场大雪，好再来一个更甚今岁的丰年。

和这般热切的心思类似，平乡廿五的小集亦是超乎以往的火热。

农忙彻底结束，不少闲不下来的农户上山下河，或是拾柴或是捉虾，赶集来卖，用以补贴家用。

光就一个早晨的功夫，杨方至少都见到有十几个主动上门推销之人，其中甚至还有人卖的是不到半寸长、全身几乎透明的小河虾，而且足有三四十只，让人不得不感慨捉虾之人眼力和手速都着实不凡。

毕竟，这些小东西可都是在河底的卵石附近活动，根本不适用大的抄网，只能搬开一块块石头去捉。

不过，要价倒也不高，拢共只要十铢钱，杨方想了想，索性便买了下来，权当作是练习厨艺的新食材。

除此之外，他还买了好几捆木柴，虽然都是细枝、树皮之类不太禁烧的柴火，不过也胜在价格便宜，一铢钱的量就能烧好几锅饭菜。

不过，虽然买了不少东西，但却没耽误他的存款仍旧在稳步提升——当然，这是相比经历昨天钱包大出血之后而言。

昨天，在花了将近四百铢买下了两棵仅有上次槐木一半高的柳树之后，为了以后粉条成型能够更加稳定以及便利，他又花了二百铢向铜铁匠定做了一个带花洒口的铁壶，以及几套备用的厨具，使得刚鼓起来的钱包急剧缩水，又跌回了刚搬来平乡时的水平。

不过好在，今日这场人流丝毫不逊色十天前的小集，却证明了这些投资绝对是值得的。

从集市真正开始热闹起来的巳时到如今的晌午，小半个早晨，院中十四张桌案几乎就没有空闲过，入账更是轻松破百，已经顶得上平日里两三天的收入。

等整场集市结束，收入突破两百铢都并非没有可能。

而更令他感到意外的，则是竟然有人专程从隔壁安乡远道而来，只为品尝他所做的美食。

虽然很有可能不过是句玩笑话而已，但起码已经说明自己的口碑是已经打出来了，客源存在进一步扩大的可能。

也就是说，还能再加几张桌案，逢上赶集的收入还有进一步提高的可能。

这样一来，不光年集时油钱买好布料换新衣，就连消耗巨大的习武再过个把月也能正式开始尝试。

“九郎，辛苦了。”眼看又空出了一锅，杨心也是适时从屋中将备好的菜递了过来，注意到杨方额头上不知是热气还是浮汗，细心的她还不忘拂袖轻轻擦拭。

看得出来，今日生意如此红火，她也是发自内心的感到高兴，就连那双明亮的眸子都是带着笑意。

生怕错失大把生意，杨方不由担心起“菜还够吗？”

“豆腐不多了，其他的都还好。”

对于这个答案，杨方其实心中早有预料，毕竟豆腐是主材，保质期又短，即便他已经是按照平日消耗量两三倍准备了，可却还是有些低估了集市的客流。

看来，下次还是得提前多做些豆腐才好。

而就在这对小夫妻闲谈之时，如期而来负责帮忙上菜和收钱的张婶却是突然高声叫嚷道：

“不对！你们这几个，可还没给钱呢！”

以往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发生过，占小便宜或是一时当真忘记了，也算是人之常情，可若是被人点出，在如今秩序尚存又是大庭广众的情况下，基本也都是一拍脑门做恍然状，痛快将钱补上。

也因此，虽是听到了动静，杨方倒也没有太过在意，而是端着切好的菜走向灶台旁，准备继续料理新一锅饭菜。

只是，事态的发展却明显是偏离了他的预期。

“你瞎嚷嚷什么呢？我们哥仨专程来一趟，会差这点小钱？”

“就是，明明我们刚来的时候就把钱给齐了。不信的话，就去和那小白脸掌柜好好对对帐。”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语气蛮横，张婶虽是生得剽悍，却也不敢真的和三个明显是地痞流氓的家伙动手，可却又怕这三人趁机逃单跑路，一时不由陷入了极为尴尬的境地当中。

就在此时，有人突然从身后拍了拍她的肩头，令得她一惊的同时，却又很快让她安下心来。

“张婶，这事我来处理，你先去招呼别的客人吧。”

而来人，自然正是杨方。

自家生意被人找茬，他自然不可能坐视不管。

上下打量几人，杨方皱眉疑惑道：“三位有些面熟，莫非是从城里来？”

看着像是为首的高个闻言，顿时便露出了不屑的神情，朝着杨方冷哼一声，随后像是阴阳怪气嘲讽一般对着身旁两人道：

“看到没有，连咱们是安乡来的都记不得，看来是瞧不起咱们这些乡下人啊。”

身旁两人也是当即便接茬怪笑起来：“就这记性，难怪还觉得是我们没给钱。依我看，还不如趁早关了铺子。”

“人心隔肚皮，说不得人家就是故意的，想讨两份钱呢，不然怎么有钱娶那么漂亮的老婆。”

这三人正是不久之前和他谈笑拉近乎笑称是隔壁安乡专程而来品尝美食的家伙，杨方的记忆自然也没有差到转眼就忘记和别人的谈话。并且为了防止搞混，出现他们口中多收钱的情况，一早他便和张婶说好了，待收拾盘子的同时再收钱，得空了再直接转交给杨心入账。

而之所以会出此问，还是因为他初来乍到，自觉没有得罪过什么人，担心是廮陶县令或是县尉派来的人，就是为了逼自己出手，再扣一顶袭击官差的罪名。

眼下，既然当着大庭广众的面排除了这种情况，他自然不会再给什么好脸色。

而眼看着杨方原本和善的脸色变得不善，就差是直接将找茬写在脸上的三人反倒是齐齐流露出讥笑之色，挑衅一般凑近几步，彼此怪笑着：

“呦！看来有人这是打算要动手了，真是叫人害怕呢~”

毫无疑问，三人这副样子是自觉吃定了自己。

不过，对方既没有城里官差当靠山，又非平乡本地的地头蛇，杨方实在想不出有任何需要自己忌惮之处。

至于人多势众？

单臂力量超过三百斤的杨方根本就没往这方面想过，更别说他不久之前才经历过真正的生死搏杀。

眼看着这三人还在缓缓朝着自己逼近，为首高个甚至还探出了巴掌，似是准备朝自己脸庞拍来，杨方再也压制不住内心的火气。一步跃前，一记朴实无华的王八拳直击为首之人腰腹！

巨大的蛮力加持，令得拳速快如发矢，拳风劲劲，竟是隐有风啸之感！

配合上瞬息而发的弹腿纵跃，根本就不是这几个寻常地痞无赖能够反应得过来的，伴随着一记郁雷般的闷响，为首高个直觉腰腹剧痛，五脏翻涌，一口浓郁的血气涌上胸口，当即便捂着肚子滚成了一团，连吃痛的话语都是无力喊出。

直到见头目滚落缩成一团，身旁两人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根本未曾料想到对方敢主动朝自己出手的他们下意识便要挥拳来打。

一击制敌，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杨方本想停手，可看这二人横惯了，还敢对自己出手，他自然也是丝毫不惯着，当即便是一记鞭腿狠狠打在一人大腿之上，发出一声巨大而清脆的断骨声响。

下一刻，宛如杀猪一般的痛苦哀嚎响彻起来，几乎吸引了方圆百米之内所有人的注意。

原本围拢在寡妇柳月面铺前围观的人群当即便聚了过来，在杨方院中吃饭的食客也全都站了起来，有意远离了动手的几人，明显是怕被波及到了自己。

此刻，三人当中唯一完好之人是一个瘦如麻秆的家伙，眼见顷刻之间杨方便接连制服两人，裤腿都是被吓湿了。即便反应过来后注意到杨方没有继续出手的打算，却还是跌坐在地上不断向后爬去。

直到即将挤入围观的人群，他才一咧满嘴歪七扭八的碎牙，用手哆哆嗦嗦指向杨方：

“光天化日，你竟敢惩凶伤人！”

“你别走，今天定要让你吃官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