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日子就像初春的薄冰，看似坚固，实则一触即碎。
晨露未晞，江云青踏着青石板上的薄霜走向经阁。昨夜一场春雨过后，空气中还弥漫着泥土与草木的清香。
他习惯性地摸了摸腰间荷包——里面装着陈师兄新配的防潮药粉，以及阿元昨日偷偷塞给他的芝麻糖。
推开经阁沉重的檀木门时，一股异样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江云青脚步一顿。
这气味像是烧焦的兽皮混着墨锭，刺得他鼻尖发痒。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看见自己平日伏案的紫檀木几案上，那册快要修补完的《百妖谱》正摊开着，但原本泛黄的纸页此刻却呈现出不自然的焦黑色，边缘卷曲如枯叶。
“怎么会......“
他快步上前，指尖刚要触及书页，身后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经阁大门被狠狠踢开，阳光将数道拉长的人影投在地面上。
“果然是你！“
南宫瑾一袭靛青色锦袍，腰间玉佩叮咚作响。他身后跟着五六个内门弟子，个个神色肃穆。
江云青这才注意到，南宫瑾手中竟持着戒律堂的玄铁令。
“昨夜经阁走水，《云笈七签》与《百妖谱》险些毁于一旦。”南宫瑾的声音在空旷的经阁内回荡，
“我就知道，定是你这杂役心怀不满，蓄意纵火！“
江云青的指尖微微发颤。他清楚地记得，昨日离开前不仅熄灭了所有烛火，还特意检查过每个香炉。
“我没有......“
“还敢狡辩？“南宫瑾冷笑一声，从袖中甩出一块焦黑的布条，
“这是在火场发现的。整个扶光派，只有你修补典籍时会用花椒水熏蒸——这布条上的气味就是铁证！“
布条飘落在几案上，激起细微的尘埃。江云青盯着那块焦布，突然发现边缘处有细微的针脚——这分明是从某件衣服上刻意撕下的。
围观的弟子中开始响起窃窃私语。
“听说他经常偷偷翻阅高阶功法......“
“一个杂役也配碰《百妖谱》？“
“怕是偷学不成，恼羞成怒......“
议论声如毒蛇般钻入耳中。江云青抬头四顾，在廊柱的阴影处看见了陈明远的身影。
陈师兄今日罕见地穿了一身墨色长衫，面色沉静如水，却在对上他视线时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搜他的住处！“南宫瑾突然厉喝。
几个弟子立即冲了出去。江云青站在原地，感觉背上的冷汗已经浸透了中衣。
他忽然察觉到衣角被轻轻拉扯——阿元不知何时挤到了他身边，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袖子，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惶恐。
“云青师兄才不会......“
“闭嘴！“南宫瑾一巴掌扇过来，江云青急忙将阿元护在身后。掌风擦着他的耳畔掠过，火辣辣的疼。
搜查的弟子很快回来，为首的捧着一个粗布包袱。“南宫师兄！在他床底下找到这个！“
包袱展开的瞬间，江云青如坠冰窟——里面赫然是几页被撕毁的《云笈七签》，还有半截刻着符文的红烛。
那烛身上的花纹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南宫家特制的“引火烛“。
“人赃俱获！“南宫瑾的声音因兴奋而微微发颤，“按照门规，毁坏典籍者当废去修为，逐出师门！来人啊——“
“且慢。“
一道清冷的声音如寒泉般浇灭了喧嚣。
人群自动分开，莫致一袭白衣胜雪，腰间悬着的碎碧剑泛着幽光。她缓步走来时，连阳光似乎都为之凝滞。
江云青注意到，莫致的目光始终盯着那块作为证据的焦黑布条。
“这布条有问题。“莫致用剑鞘挑起布条，在晨光中轻轻转动，
“花椒水浸泡过的布料，烧焦后会有特殊的结晶纹路。“
他突然将布条凑近鼻尖，“但这个太新鲜了——浸泡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
南宫瑾脸色骤变：“莫师姐这是什么意思？“
莫致没有回答，而是转向江云青：“你最后一次用花椒水是什么时候？“
“五天前。“江云青哑声道，“之后一直用的是陈师兄新调的药水。“
庭中一片哗然。陈明远这时才走上前来，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确实如此。这瓶新药水用松烟和艾草制成，已经用了五日。“
莫致点点头，突然伸手抓住南宫瑾的一个随从：“你袖口沾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