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禧五年(1021),朱说调任泰州西溪盐仓监,负责监督盐的贮运及转销。西溪濒临黄海,海堤因年久失修,多处溃决,海潮倒灌淹没良田,人民苦难深重。朱说出身于中下层百姓,对百姓的苦难有天然的敏感性。于是,朱说奏请江淮转运使张纶,痛陈海堤利害,建议筑堤。
当时就有人指责他:“越职言事!”越职言事是一件很犯忌讳的事情。对于行政官员,越职可能会触碰其他人的管辖范围,容易让人联想到谋取私利。
朱说道:“百姓都跑了,我到哪里去收盐?筑堤坝、安百姓就是我的分内之事。”朱说这么说多少有些牵强,但他不是在谋求私利,这是对百姓苦难的同情,是一种质朴的情感。
有人批评说:“筑了海堰,难以排水,易出现积水。”
张纶坚决的支持朱说,说道:“涛之患十之九,潦之患十之一。”显然,这是有思辨、有理性的驳斥。
天圣三年(1025),朱说升任兴化县令,全面负责修堰工程。期间也出现过连降大雨,发生地质灾害,两百余人遇难。这时舆论又开始甚嚣尘上,说死了两千多人,快停吧……还好总有一些做事的脊梁挺住了。
天圣四年(1026),朱说母亲谢氏病逝,朱说辞官守丧,守丧期满,朱说奏请仁宗皇帝,将名字改为了范仲淹。守丧期间工程由张纶主持完成,范仲淹多次表示工程一定要继续,若有事故,朝廷追责由他一人承担。张纶自然是不需要他去承担什么责任的,却对范仲淹暗自赞叹。
工程顺利完工,命名为“范公堤”。很难理解范仲淹为何在丧母后一定要改姓,从两岁起继父待他如亲子,难道可以用改姓来回报这恩情吗?对此,他没有向任何人进行过解释,那是他心中一片不能被外人触碰的领地。
天圣五年(1027),范仲淹为母守丧期间居南京应天府。这时恰值晏殊被弹劾,任南京留守。晏殊了解了范仲淹的才学与人品,邀请范仲淹到府学任职,执掌应天书院教席。果然范仲淹也不负众望,书院学风焕然一新。
天圣六年(1028),范仲淹向朝廷上疏万言的《上执政书》,奏请改革吏治,裁汰冗员,安抚将帅。宰相王曾对万言书极为赞赏,极力推举范仲淹。不久,晏殊也回到了枢密院,晏殊遂面圣陈述范仲淹既往政绩。有两府高官的推举,仁宗皇帝召范仲淹入京,任秘阁校理,负责皇家图书典籍的校勘和整理,范仲淹正式进入馆阁。
新科进士除了像蔡齐、王拱辰、韩琦这样的状元、榜眼排名极靠前的甲科进士外,其他人任的都是低级别的小官儿,大多在偏远的州、县,任期一满就再换一个地方,提升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个普通中下层的宦游官吏进步成为京官、进入馆阁是人生的巨大一步。范仲淹依靠个人的努力与执着,但不能不说也充斥了人生的机遇,张纶、晏殊、王曾等高官在范仲淹人生恰值需要帮助的时期,伸出了及时而有力的援手,为他搭建了重要的人生阶梯。
范仲淹洋洋洒洒万言的《上执政书》,也成了十多年后“庆历新政”改革的纲领,这和二十多年后王安石的万言《上仁宗皇帝言事书》及其主导的“熙宁新政”是何其的相似。范仲淹更应该感谢的是时代选择了他。
范仲淹的同年庞籍就没那么幸运了,虽然乾兴元年(1022)庞籍就被举荐在汴京任职,但举荐他的是他在黄州任职时的老上级夏竦。现如今满朝都在质疑夏竦的人品,这也令庞籍感到些许尴尬。
天圣六年(1028),范仲淹到京做秘阁校理。这类馆职实际就是大宋高级文官的预备队。大宋初年,帝王为昭显文治武功,大量回收五代诸国的书籍、文物,集中于首都开封,遂在宫门附近建了三个类似图书馆功能的建筑。分别是东廊昭文馆、南廊集贤院、西廊史馆,三馆总称崇文院。起初三馆在专业上有分工,从命名也能看出来。随着收集的书籍、文物越来越多,就逐渐迁往崇文院的中堂,这个建筑后来被称之为秘阁。因此,馆阁也称为三馆加一阁,每年也都会不定期的吸纳优秀人才进入馆阁工作,负责整理、编纂、校对这些文字材料。
既然是高级文官的预备队,进入的条件就很苛刻,仅仅是登科的进士是远远不够的,通常需要朝廷要员的举荐,还要参加规定的严格的考试。如果遇到王安石这样的顶级人才,性格孤僻不合群,不愿参加考试,不积极追求仕途进步的也可以不考,只要“屈尊”来了就行。但这样的个例空前绝后,更多的是像司马光那样的,即使是甲科进士也得努力写论文、托关系、找门路,颇费一番周折,终于进了馆阁也会激动的大哭一场。在三馆任职不仅极其荣耀,而且能够经常面见皇帝,皇帝会不时的与他们讨论问题。馆阁通常被认为是通往两府三司的极速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