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资办学何其难 集资建塔反掌间
奇怪!校园内竟建佛塔
于海 朱彦荣
在危房没得到彻底解决的中宁县舟塔完小校园里,最近出现了一件怪事——一座佛塔拔地而起。11月20日,我们去采访时,正赶上庙会。在校门右侧一个小棚里,供着众菩萨的牌位,烧香者络绎不绝。校门对面不足百米处是一座戏台,吹吹打打,煞是热闹。一进校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高29.8米的砖木结构的佛塔矗立在学校的操场上。校长指着塔下七八幢破旧不堪的校舍说:“还有150多名学生挤在里面,桌椅都有30多年历史了。那几排新教室是靠上面拨款,群众集资盖成的。”据说佛塔是7月26日动工的,主体工程已快竣工。建塔的费用8万元全是周围农民捐助的;化缘的人马有6班,捐款的群众有7000,最多一户捐了5000元,贫困的农户也出了粮油。建塔时,自愿出工者每天近百人。教师们气忿地说:修塔出钱没人烦;一提到集资办学,有人就骂。学校改造危房时,花钱都雇不来人干活。建塔发起人、68岁的老人对记者说,在别处建塔搞不到地,只好建在学校操场上。他还向记者透露:想让学校向东挪挪,他们准备在学校西边盖庙,为菩萨修金身,资金不成问题。“修塔建庙的钱为何不用来给学校改造危房?”记者问。“学校有政府呢,我们管不着。”建塔发起人的回答使记者闻之愕然。集资办学不是造福子孙、功德无量的百年大计吗?如果修塔建庙影响了学生学习,如果危房不幸倒塌伤及人命,倘若佛祖“有灵”,也不感到无地自容吗?据了解,有关部门曾制止过修塔之事,但事态发展之快,令他们措手不及。
(刊发于1990年12月25日《宁夏日报》,获第一届中国新闻奖通讯三等奖)
“开张之作”瑕不掩瑜
马文锋
宁夏新闻界在中国新闻奖上的“开张之作”,是《集资办学何其难 集资建塔反掌间》,它获得第一届中国新闻奖通讯三等奖。
坦率地说,这篇稿件有点粗糙。
一是全文六百来字,但从头到尾竟然只有一段,也就是说没有分段。读者一口气读下来,真得有相当的肺活量。
二是文中只批评群众集资建塔、不集资办学,但对当地政府在教育上投入不够的问题只字未提,显得看问题还不够全面。
三是“教师们气忿地说”这句有一个低级错误,“忿”应当是“愤”。
这样不客气地挑错,是想显摆什么吗?
岂敢,岂敢。
惭愧,惭愧。
我正是此稿的编辑。
上述问题,是我近日翻看自己一本早已发黄的剪报本时发现的。
此剪报本中,粘贴了1990年12月25日《宁夏日报》“来信”版。
那时,我是个毛头小子,24岁,编发《宁夏日报》“来信”版才16个月,文字功夫差,还不怎么会写稿呢。
1990年12月25日的那期“来信”版,只有组版编辑的名,没有责任编辑的名。
奇怪吧?
原来,当时“来信”版是宁夏日报群众工作部的编辑们集体编稿,每人一或两篇,不便一一署编辑名,干脆就不署了。
顺带说一句,第一届中国新闻奖评选时未设编辑奖,所以我没有沾上此稿的光。
您或许会追问:编辑水平不高,难道记者水平也不高?
真让您说准了。
那时,此文作者之一的于海是宁夏日报记者部驻中宁记者站记者,参加工作才两年,也是新闻战线的“新兵蛋子”。
现在回看这篇稿件,于海也说它粗糙稚嫩,获中国新闻奖三等奖实在是误打误撞。当时他根本没意识到此稿能获中国新闻奖,采访时只用了一个来小时就收兵了。写稿时未精雕细琢,后来也没有跟进报道。
但新闻这行道,还真是初生牛犊不畏虎。
这时候的于海,虽然炉火纯青的新闻功夫尚未练成,但已显现出惊人的新闻爆发力,屡有稿件上头版头条,让与他同年同月生的我常常感叹:人家北京大学毕业的就是聪明。
虽说此稿有这样那样的不完美,但瑕不掩瑜。它之所以能获中国新闻奖,大概有这样一些因素:
一是以问题为导向。
佛塔哪儿不能建,为什么偏偏建在校园里?“新闻眼”能切到这个地方,稿件就成功了一半。
二是故事发人深省。
150多名学生挤在七八幢破旧不堪的校舍里面,桌椅都有30多年历史!读之令人动容。
文中说:“一提到集资办学,有人就骂。学校改造危房时,花钱都雇不来人干活。集资办学何其难!”为什么会这样?引人深思。
三是现场感强。
“11月20日,我们去采访时,正赶上庙会。在校门右侧一个小棚里,供着众菩萨的牌位,烧香者络绎不绝。校门对面不足百米处是一座戏台,吹吹打打,煞是热闹。”文中有多处这样生动的描写,从现场采来,沾着泥土、带着露珠、冒着热气,很鲜活。
四是反差对比强烈。
“集资办学何其难 集资建塔反掌间”,主标题很醒目,连用了两个“集资”,但目的完全不同,一个是办学,一个是建塔。这个标题不是于海拟的,也不是我修改的,而是一位高手的画龙点睛之笔,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有他加的这个标题,原标题《奇怪!校园内竟建佛塔》就少了许多铺垫、衬托,这篇稿件就少了许多“辣味”,没准就入不了中国新闻奖评委们的“法眼”。
展露这等功夫的,是我的恩师第五德贤,时任宁夏日报群众工作部主任。“第五”是复姓,“德贤”是名。
所以,对此稿获奖,我只是个跑龙套的,没什么贡献。居功至伟的,是第五德贤。
“气忿”之错,是个现在说不清楚的历史之谜。可能于海在稿纸上就这样写错了,而我也没有看出来;也可能是印刷厂排字工人把“愤”错排成了“忿”。不管是什么情况,最终的结果是看清样时,校对和签“付印”的人都没有发现这一错误,留下了一个遗憾。
总的来说,此稿展示了一个刚入职记者过人的脚力、眼力、脑力和笔力。
顺带说个小插曲。当年这篇稿件连宁夏好新闻一等奖都没评上,却被宁夏日报社领导推荐参加了中国新闻奖评选。如果不是当年报社老领导慧眼识珠,第一届中国新闻奖宁夏日报社可能就打哑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