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草场粪坑里的老毛子零件

刀子似的白毛风刮得人站不稳脚跟,脚下积雪没到大腿根。弗勒尔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刀疤留下的雪窝子,感觉两条腿灌满了冻硬的铅块。怀里那块青铜轮盘钥匙隔着羊皮袄硌着他的胸骨,冰得要命,感觉像抱了块冻死在冰箱里的死猪肉。

“操…歇…歇口气…”他嗓子眼堵着冰碴子,舌头都打不了弯。

“歇个屁!想当冻羊肉冰雕?!”刀疤头都没回,羊皮袄的破下摆在风里刮得噼啪响。这老东西体力跟头牦牛似的,走这么老远气都不带喘。他突然一个急刹车,弗勒尔克差点撞他那油亮发黑的皮袄屁股上。

“趴下!”

刀疤猛地把他摁进道雪坎子后头。前方灰蒙蒙的雪雾里,隐隐约约一片缓坡,坡底下竟有几十头灰了吧唧的野牦牛在风里低头拱雪!它们长毛拖地,身上结着厚厚的冰壳子,时不时甩甩脑袋,碎冰碴子混着牛粪沫子漫天飞。

“草场!妈的总算到了!”刀疤脸上难得闪出点光,但转眼又黑了,“牛是看见了…窝呢?”

弗勒尔克顺他刀尖指的方向看去——草场边缘靠近陡坡的地方,就剩下几根烧焦戳天的破木桩子,几片烂得发黑的牦牛皮在风里晃荡。别说窝棚了,连个挡风的牲口圈都塌成了平地。

“咋整?”弗勒尔克心凉半截。

刀疤没说话,狗鼻子似的在空气里猛嗅了几下,然后像条寻踪猎物的老狼,弓着腰朝野牦牛群后面一大片乱石堆摸过去。弗勒克赶紧跟上,冻硬了的靴子底在雪壳子上踩出“咔咔”的脆响。

离牛群还有百十来米,一股浓烈到能把人掀个跟头的酸爽热浪扑面而来!混着发酵牛粪的特有“醇香”和刺鼻的氨水味儿!野牦牛群正围在一个巨大的、不断冒着白气儿的土坑边上,那坑里咕嘟咕嘟地翻涌着墨绿色浆糊,白气就是从这浆糊里冒出来的!

“草…粪坑?!”弗勒尔克差点吐了。纽约下水道都没这么带劲!

“粪坑暖洞!”刀疤龇着熏黄的大板牙,眼神居然透出点狂热,“有它就能活!”他回头朝弗勒尔克吼:“傻愣着干啥?扒雪!把这坑边上的雪给我清干净喽!”

弗勒尔克忍着能把隔夜饭呕出来的味儿,硬着头皮跟刀疤一起扒拉那被牛粪糊满冻硬的坑边积雪。刚清开一道口子,滚烫的臭气裹着浓白蒸汽“噗”一下喷出来,烫得他嗷一声缩手!

“捂严实!趴低!”刀疤跟泥鳅似地,顺着清开的口子就往热气腾腾的粪坑边上钻!弗勒克咬咬牙,学着他的样子也往下蹭。

一钻进去,嚯!外面冻掉耳朵的风雪声瞬间隔绝了七八成,扑面而来的热浪裹着浓稠的酸臭味,熏得人眼皮都睁不开,可那股冻透骨髓的寒气居然真被顶住了!这坑边不知啥原理,牛粪发酵产生的热堆叠在坑壁乱石缝里,热气往上一顶,就在厚厚的雪层下撑出个半米高的蒸汽闷棚!虽然味儿要命,温度居然不低!

弗勒尔克半趴半跪在热烘烘粘腻腻的粪坑边,感觉冻僵的身子骨在冒汗。“操…这鬼地方…”他嘟囔着,扯开点领口喘气,眼睛被臭气熏得直流眼泪。

“嫌乎?”刀疤已经麻利地从羊皮袄里掏出那鼓鼓囊囊装着青铜轮盘钥匙的牛皮袋,然后开始扒拉坑边被热气熏软的一层层积年老粪,“没这坑,这零下四十多的地儿,你裤裆里那老二都得冻成冰溜子!”

正扒拉着,刀疤的手指头忽然一顿。他像是抠到什么东西,又小心翼翼地把周围黏糊糊的粪糊挖开些。

借着粪坑边渗进来微弱的天光,弗勒尔克看见刀疤从粪糊里抠出个巴掌大的铁疙瘩。厚厚一层牛粪像琥珀一样裹着它,隐约能看出是个扁扁方方的盒子,边缘有轮盘一样的凸起。最关键的,盒子一角还焊着段黑乎乎扭断的金属链子,链子末尾挂着一小块三角形的破铜片,上面好像模模糊糊刻着几个字母……

“操他奶奶的老毛子!”刀疤低声骂了句,声音带着点怪异的兴奋。他直接把那裹满粪的铁盒子塞进旁边翻腾的粪浆糊里泡着,又顺手揪了把坑边冻硬的枯草,蹭那三角铜片。

铜片上的污泥被蹭掉些,露出点边角。弗勒克眯着眼使劲儿看——

“G-76…”

后面几个字母埋在粪里看不清了。弗勒尔克觉得这玩意儿贼眼熟。他赶紧从怀里掏出来之前刀疤在冰窟里给的那枚生锈的小铜齿轮——齿轮边缘上也阴刻着同样的“Г-76-58”!

是同组人的东西!

“是1958年那帮苏联钻探队的玩意儿?”弗勒尔克压低声音问。

刀疤没说话,眼神死死盯着那个在粪浆里咕嘟的铁盒子,又把那三角铜片凑到鼻子前狠狠闻了闻,甚至还舔了下!那股浓烈的铁锈味混着牛粪的“芬芳”让弗勒尔克又想吐了。

“是那个叫伊万的小子的…”刀疤的声音有点嘶哑,“这链子接口,跟照片里那小子脖子上一模一样…”他猛地看向弗勒克,瞳孔在昏暗的蒸气里缩了缩,“他从嘎玛沟钻出来的时候…人没了…东西跑这儿来了?”

一股比粪坑味儿还凉的寒气顺着弗勒克脊椎爬。那些苏联佬当年到底钻出了什么鬼东西?!

就在这当口,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砸中了弗勒尔克!他右肩上的冻疮像是被泼了滚油,那股蚂蚁啃咬骨头缝的疼瞬间炸开!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进咕嘟冒泡的粪浆里!

“妈的…那蛆虫!”他一把死死扣住右肩,感觉自己皮肤底下有东西在疯狂扭动。

“别动!咬牙忍着!”刀疤低吼一声,动作快得惊人!他“唰”地从腰后拔出一把更短的、磨得寒光闪闪的小号藏刀(平时专割肉剔骨用),另一手竟直接揪住弗勒克皮袄领子,“嗤啦”一声硬生生撕开!冰冷的刀尖带着寒气直逼他肩膀上那鼓胀发亮的冻疮水泡!

“忍着!老子给你剜出来!”刀疤眼里闪着跟宰牲口一样的光,“敢喊出声招来牛群,老子连蛆带肉给你削了!”

噗!

刀尖精准地扎透水泡壁!一股混着黄白脓浆和蠕动白点的腥臭汁液瞬间飙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