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钢铁围墙

第三章钢铁围墙

黎明前的暴雨砸在彩钢瓦上，如同无数指甲刮擦着头骨。齐岳蹲在行政楼天台上，雨水顺着他的冲锋衣下摆滴落，在积水中晕开暗红色的痕迹——那是老林的血，尽管已经冲洗了五遍，血腥味仍顽固地附着在他的鼻腔深处。

“你应该注射疫苗。“

苏雨桐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撑着一把黑伞，白大褂下摆已经被雨水浸透，露出军用靴的轮廓。那把刻有划痕的手枪现在别在她腰间，在雨幕中泛着冷光。

“狂犬疫苗对这东西没用。“齐岳指向地上用防水布盖着的尸体。老林的指甲在死后变成了深紫色，这是前世“猎手“变异体的典型特征。

苏雨桐蹲下身，动作熟练地翻检尸体颈部淋巴结：“淋巴液呈胶状，角膜出现网状血丝...“她突然抬头，“你怎么知道这不是狂犬病？“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齐岳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记录。苏雨桐的瞳孔骤然收缩——那页纸上画着精确的解剖图，标注着各种变异阶段的时间节点，笔迹看起来至少有一年以上的历史。

“你究竟是谁？“她的手移向枪套。

“一个预见了灾难的程序员。“齐岳合上笔记本，“现在距离全面爆发还有二十六天，我们需要在这之前建好围墙。“

雨声中混入了引擎的轰鸣。三辆重型卡车碾过泥泞的厂区道路，为首的车跳下来个穿橙色工装的光头大汉：“齐老板？你要的螺纹钢到了！“

苏雨桐警惕地后退半步：“你在建造避难所？“

“准确说是改造。“齐岳向工人挥手示意，压低声音，“防空洞里有什么？“

“足够让所有人下地狱的东西。“苏雨桐的金丝眼镜蒙上雾气，遮住了她瞬间动摇的眼神，“我需要你的时间线记录，作为交换...我可以提供免疫血清。“

齐岳的指尖微微发麻。前世苏雨桐直到死前都在研究疫苗，但从未提过已有现成血清。这个微妙的差异让他意识到，眼前的苏雨桐可能携带了更多秘密。

“成交。不过首先...“他指向正在卸货的工人，“得确保这些建材不会被人做手脚。“

光头工头叼着烟走近：“齐老板，这雨太大，兄弟们...“

“双倍工资。“齐岳递过图纸，“先建东侧围墙，高度不低于四米，地基要挖到实土层。“

工头眯眼打量图纸：“这哪是围墙，根本是军事堡垒啊？“他指向图纸上的电网和瞭望塔设计。

“影视基地项目。“齐岳面不改色，“再加五万，今天天黑前把地基浇筑好。“

当工人们开始忙碌时，苏雨桐拽着齐岳来到行政楼地下室。她输入密码打开一个齐岳从未见过的暗格，里面静静躺着三个银色金属箱。

“α型阻断剂。“她取出一支装有蓝色液体的安瓿瓶，“能延缓变异进程12到48小时，但对完全体无效。“

齐岳接过冰冷的玻璃瓶，前世最后的记忆如潮水涌来——避难所沦陷那夜，苏雨桐给他注射的正是这种蓝色液体。当时她说是“最后的希望“，但三小时后尸群还是突破了防线。

“代价是什么？“

苏雨桐的睫毛颤动了一下：“你会记得每一个死亡瞬间。“

这句话像钝器击中齐岳的太阳穴。他突然明白了为何重生后那些血腥记忆如此清晰——原来不是因为创伤，而是因为血清。

“防空洞里的东西和这个有关？“他指向血清。

“那是失败的实验体。“苏雨桐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口沾染了暗色血迹，“我们以为销毁了所有样本，但显然...“

一声巨响打断了她。两人冲上楼，看见工人们惊慌地围在东侧空地——挖掘机的铲斗撞开了某种地下结构，露出黑洞洞的通道口。

“老、老板！“光头工头脸色惨白，“挖到古墓了！要不要报文物局？“

齐岳和苏雨桐对视一眼。那根本不是古墓，通道口的合金框架和防辐射标志，分明是某个高级生物实验室的入口。

“所有人立刻停工。“齐岳掏出准备好的现金，“今天看到的一切，多说一个字...“他故意看了眼工头胸牌上的家庭住址信息，“你女儿在城西实验小学三年级二班对吧？“

工人们脸色大变，拿着钱匆匆离去。苏雨桐已经戴上防毒面具，正在检测通道口的空气：“硫化氢超标，但有近期活动痕迹。“

齐岳抓起强光手电，光束照进通道时，墙上某个反光物体引起他的注意。那是一个生锈的铭牌，上面刻着“第七区-严禁单独进入“的模糊字迹。

“这不是军方的标记。“苏雨桐的声音透过面具显得沉闷，“是'创生'公司的logo。“

齐岳的后背沁出冷汗。前世他们逃到食品厂时，这个通道口应该是被混凝土封死的。而现在它不仅敞开着，墙面上还有新鲜的抓痕——像是某种大型动物被强行拖拽留下的。

“你之前来过？“他问。

苏雨桐的手电光束微微颤抖：“只在档案里见过。这里本该在五年前就被...“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通道深处传来金属弯曲的呻吟声。

齐岳条件反射地拔出工兵铲，另一只手摸向背包里的燃烧瓶。前世对抗“猎手“的经验告诉他，普通武器对这些变异体效果有限，只有高温能真正杀死它们。

“退后。“苏雨桐举起手枪，姿势标准得不像科研人员，“我数到三，我们一起...“

通道里突然传出婴儿啼哭般的声音。

两人僵在原地。那声音忽高忽低，带着诡异的韵律，渐渐演变成类似人类语言的音节：“回...来...“

苏雨桐的面具下传来急促的呼吸声。齐岳发现她的左手正无意识地摩挲左臂的纹身——前世她紧张时也有这个小动作。

“是声带模拟。“她声音干涩，“某些灵长类实验体具备这种能力...“

话音未落，一道黑影从通道深处扑出。齐岳只来得及推开苏雨桐，就被一股巨力撞倒在地。防毒面具的系带断裂，腐臭味瞬间充满他的鼻腔。

那是一只半人高的生物，有着类人的四肢和犬科动物的头颅。它没有眼睛，鼻翼不断扇动，似乎是通过气味定位。最骇人的是它的腹部——那里嵌着半个破碎的培养舱，玻璃碎片已经长进了血肉里。

“实验体γ-9！“苏雨桐惊呼，“它应该已经...“

怪物一爪挥向齐岳咽喉。他勉强用工兵铲格挡，金属碰撞的火花照亮了怪物胸口的编号烙印：γ-9-林。

“林？“齐岳突然想起老林临死前的话，“这是...他的孩子？“

苏雨桐连开三枪。怪物发出刺耳尖叫，却没有倒下，反而被激怒般转向她。齐岳趁机抡起燃烧瓶砸在怪物背上，火焰瞬间吞没了那具扭曲的身体。

“跑！“

两人冲向楼梯时，整个地下室突然震动起来。通道深处传来更多回应般的嚎叫，此起彼伏。齐岳最后回头一瞥，看见至少五六双发光的眼睛在火焰后方闪烁。

他们撞上行政楼大门时，建材市场的送货司机正从卡车跳下：“齐老板，您要的太阳能板...卧槽！“

苏雨桐已经掏出疾控中心证件：“立刻撤离！这里有放射性物质泄漏！“

等司机仓皇逃走，齐岳才注意到她的证件是伪造的——照片是真的，但部门和职称都与前世记忆不符。

“你到底为谁工作？“他喘着气问。

苏雨桐擦去嘴角的血迹：“现在问这个太晚了。“她指向窗外，“你的工人们回来了。“

光头工头带着二十多个手持钢筋的壮汉闯进厂区，后面跟着几辆电视台的采访车。最前面的女记者正对着镜头激动地说着什么，话筒上“都市快报“的logo格外刺眼。

“该死！“齐岳抓起背包，“媒体一来，这里明天就会上热搜。“

苏雨桐却露出古怪的表情：“未必是坏事。“她指向通道口，“那些东西讨厌噪音和强光。“

果然，尽管地下传来持续的震动，却没有实验体追出来。齐岳突然想起前世苏雨桐说过，第一代变异体都经过基因编程，会本能回避人群聚集处——这是为了防止实验室泄漏事件引起公众注意。

“齐老板！“光头工头在楼下大喊，“文物局的人马上到！你们在地下发现啥了？“

女记者的摄像机已经转向燃烧的地下通道。齐岳知道，不出两小时，这段视频就会传遍全网，包括某些“特殊部门“的监控屏幕。

“计划变更。“他低声对苏雨桐说，“围墙今天必须完工，然后我们得演场戏。“

“什么戏？“

“考古发现现场。“齐岳指向她白大褂上的证件，“你是省疾控的专家，我是热心企业家。我们刚刚意外发现了...东汉古墓？“

苏雨桐微微睁大眼睛，随即会意地点头：“需要尸骨标本吗？我车上有教学用的骷髅模型。“

齐岳差点笑出声。这种临场应变能力，正是前世苏雨桐能在末日生存两年的关键。他摸到口袋里的银色口哨，突然意识到——无论哪个时空的苏雨桐，骨子里都是同一个人。

当文物局的车辆驶入厂区时，两人已经布置好了“考古现场“。苏雨桐甚至用红药水在模型骨头上画出了“古文字“。齐岳则趁机给建材市场追加了订单：加厚防弹玻璃、铅板、以及足以支撑五吨重量的液压防盗门。

“这戏演不了多久。“苏雨桐借着帮齐岳“消毒伤口“的机会低语，“最迟明天，真正的主管部门就会到场。“

齐岳看向重新被雨水淹没的地下通道。那里的火焰已经熄灭，但某种阴冷的气息仍在空中弥漫。老林临终的诅咒回荡在他耳边：把防空洞还给我们。

“那就给他们看想看的。“齐岳从手机调出一份伪造的考古报告，“东汉炼丹术遗址，伴有少量汞污染...足够让普通部门知难而退了。“

苏雨桐的嘴角微微上扬：“你准备得很充分。“

“还不够。“齐岳望向正在砌墙的工人，“如果γ系列实验体已经逃逸，意味着病毒可能...“

他的手机突然震动。屏幕上跳出母亲发来的照片：一桌丰盛的家宴，最显眼处摆着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文字信息写着：“周末一定要回来，你张阿姨介绍了个姑娘...“

齐岳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前世病毒爆发时，母亲正在那场著名的“千人广场舞大赛“现场。等他赶到时，整个市民广场已经变成血肉磨坊。

“怎么了？“苏雨桐问。

齐岳锁上屏幕：“围墙完工后，我需要去趟市区。“

雨势渐小，东侧围墙的地基已经浇筑完毕。钢筋丛林间，工人们正在安装齐岳特别定制的带刺铁丝网——外表看似普通防盗设施，实际规格达到监狱级别。

而在他们脚下不到二十米处，某种东西正在黑暗中蠕动，发出黏腻的声响。它记得人类的气味，更记得那个手臂有樱花标记的女人。培养舱破碎前的最后指令深深刻在它简陋的大脑中：找到她，带回巢穴。

苏雨桐突然打了个寒颤，不自觉地抱住左臂。齐岳注意到她的纹身在昏暗光线下泛着不自然的微光，就像前世避难所沦陷那晚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