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卫海

夕阳熔金，将晓光学院宏伟的建筑群染上一层温暖的橘红。张楚墨、张可岚、夏琳、裴毅浩四人结束了在英雄广场的瞻仰，沿着铺满落叶的林荫道漫步，享受着暴风雨来临前难得的宁静。

张可岚如同被放出笼子的雀鸟，充满了对新环境的好奇与探索欲。她走在最前面，步伐轻盈跳跃，深蓝色的制服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划出活泼的弧线。她时而停下，指着路边一株形态奇特的发光植物惊呼；时而蹲下，研究地上铭刻的古老灵纹；时而又转身，挥舞着手臂，眉飞色舞地向身后的三人分享她的新发现：“喂喂！你们看那边！那栋楼顶上的雕塑是不是一只打瞌睡的灵猫？太可爱了吧！”她的笑声清脆悦耳，如同林间叮咚的泉水，驱散了傍晚的些许凉意。

张楚墨和裴毅浩同样被这所顶级学府的底蕴与新奇所吸引。他们跟在张可岚身后，目光好奇地扫过两旁风格迥异、铭刻着岁月痕迹的楼宇，掠过训练场上挥汗如雨的学长身影，听着远处隐约传来的灵技演练的破空声和理论课的诵读声。这一切对于来自灵山村的他们而言，都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吸引力。两人不时低声交流，脸上洋溢着踏入新世界的兴奋。

唯有夏琳，安静地走在张楚墨身后半步的位置。夕阳的余晖勾勒着她清丽的侧颜，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并未像其他三人那样对周围的一切表现出过多惊奇，圣云城曾经的繁华让她早已习惯了类似的气派。她的目光，更多时候是落在前方那个挺拔的少年背影上。看着他因为张可岚的搞怪而无奈摇头，看着他与裴毅浩讨论学院设施时眼中闪烁的光彩。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感，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流淌过她伤痕累累的心田。能这样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边，感受着他存在的气息，暂时忘却背负的血仇与预言，对她而言，已是此刻最珍贵的安宁。她微微垂下眼帘，嘴角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极其细微的弧度。

就在这闲适的氛围中，一道刻意修饰过、带着明显优越感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打破了这份和谐。

“这位美丽的小姐，”一个身影挡在了蹦蹦跳跳的张可岚面前，正是卫海。他脸上挂着自认为无懈可击的绅士微笑，微微躬身，动作略显浮夸，“夕阳无限好，不知在下是否有幸，邀请您这样明媚动人的姑娘共进晚餐？我知道晓光城内有一家‘海澜阁’，其灵膳堪称一绝……”他的目光看似专注地落在张可岚身上，带着评估货物般的审视。

然而，他眼角的余光几乎是瞬间就被张可岚身后那道清冷孤寂的身影攫住了。当夏琳因为前方受阻而微微抬眸，那张在夕阳下美得惊心动魄、却又带着疏离破碎感的容颜彻底暴露在卫海视线中时，他眼中对张可岚那点“兴趣”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惊艳与贪婪。他几乎是立刻放弃了眼前的目标，直接越过一脸错愕的张可岚，几步就跨到了夏琳面前。

张可岚被这突如其来的“无视”弄得一愣，下意识地眨了眨大眼睛，看着卫海迅速变换目标的背影，小脸上写满了“这人有病吧？”的困惑。

卫海故技重施，对着夏琳再次躬身，笑容更加“深情款款”，声音也刻意放得更加柔和：“噢！天哪！请原谅我的疏忽！这位小姐，您的容颜才真正是造物主的恩赐，如同月下初绽的幽兰，清冷绝艳，令人一见倾心！”他试图让自己的赞美听起来更文雅，“不知我是否有这份殊荣，能邀请您共赏月色，品鉴佳肴？像您这样超凡脱俗的美人，理应享受世间最好的……”

夏琳的眉头瞬间紧蹙。卫海那虚伪做作的姿态，以及他眼底深处毫不掩饰的猥琐与贪婪，如同粘腻滑溜的毒蛇，让她从心底涌起强烈的厌恶。那刻意放柔的语调，非但没有半分真诚，反而让她感到阵阵恶心。她甚至懒得听完对方的话，清冷的眸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冷冷地扫过卫海那张自以为是的脸，红唇轻启，吐出一个字：

“滚。”

这个字，清晰、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如同冰锥狠狠刺破了卫海精心维持的绅士假面。

卫海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如同被冻结的面具，随即寸寸龟裂。他长这么大，在西海城乃至内院，凭借身份地位，何曾被一个外院的“平民”如此当众不留情面地呵斥过？尤其是对方还是个他“屈尊降贵”主动搭讪的女人！巨大的羞辱感和面子挂不住的难堪瞬间点燃了他心头的怒火，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

“放肆！”不等卫海发作，他身后一个急于表现的随从已经跳了出来，指着夏琳厉声喝道，“哪里来的野丫头，敢这么跟我家少爷说话！少爷看得上你，是你八辈子修来的福气！别给脸不要脸！”

卫海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怒意，抬手制止了随从。他努力想重新挂上那副虚伪的笑容，但扭曲的嘴角却暴露了内心的狂怒。他盯着夏琳，声音里带着压抑的火气，却依旧试图维持所谓的“风度”：“这位美丽的小姐，何必如此拒人于千里之外？容我正式介绍一下，”他挺直腰板，语气带着施舍般的傲慢，“在下卫海，西海城卫家嫡系二公子，亦是晓光学院内院精英学员。若你肯赏脸，与我共进晚餐，我卫家必不会亏待你。荣华富贵，修炼资源，甚至进入内院的机会……只要你点头，唾手可得。”他故意将“内院”二字咬得极重，仿佛这是天大的恩赐。

说着，他竟伸出手，带着一种志在必得的轻佻，径直向夏琳的手腕抓去，试图强行将她拉走。那姿态，仿佛夏琳已是他囊中之物。

“把你的脏手拿开！”

一声压抑着怒火的低吼响起。就在卫海的手即将触碰到夏琳衣袖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带着少年人力量感的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攥住了他的手腕！巨大的力道让卫海感觉腕骨生疼。

张楚墨一步跨前，将夏琳护在自己身后，眼神冰冷如刀锋，直视着卫海：“她让你滚，你聋了吗？！”话音未落，他猛地发力，狠狠一甩！

卫海猝不及防，只觉得一股沛然巨力传来，整个人被甩得一个趔趄，狼狈地向后跌退了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昂贵的衣袍沾上了尘土。这下，他脸上那最后一丝强装的“风度”也彻底崩碎，只剩下扭曲的羞愤和狰狞。

“好！很好！”卫海气极反笑，目光阴鸷地在护着夏琳的张楚墨脸上扫过，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夏琳，嘴角扯出一个恶毒而鄙夷的弧度，“小杂种，原来你是她的姘头？怎么，心疼了？”

他故意用极其侮辱性的词汇刺激着张楚墨，同时手上光芒一闪，一枚样式古朴的储物戒显现。他从中随意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锦袋，看也不看，就像丢垃圾一样，“啪”地一声，精准地扔在了张楚墨的脚边。锦袋口微微敞开，露出里面数十块晶莹剔透、灵气氤氲的高级灵石，在夕阳下折射出诱人的光芒。

“喏！”卫海扬起下巴，用施舍乞丐般的口吻，声音充满了极致的轻蔑，“拿着！这些高级灵石，就当是老子赏你‘女朋友’今晚陪我的‘酬劳’！像你们这种乡下来的穷鬼，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高级灵石吧？够你们全家吃穿几辈子了！拿了钱，识相点就滚远……”

“砰——！”

一声沉闷的重响，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瞬间打断了卫海那恶毒而充满优越感的羞辱！

就在那袋灵石落地的瞬间，一直站在张楚墨身后，沉默得如同冰雕的夏琳，动了！

她的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一股压抑到极致后爆发的决绝与怒火。没有言语，没有预兆，只有灌注了全身力量的一脚！那穿着学院制式软靴的脚，如同出膛的炮弹，精准无比地狠狠抽击在脚边那袋沉甸甸的灵石上！

锦袋连同里面数十块坚硬的高级灵石，在沛然巨力的冲击下，化作一道模糊的残影，以比来时更迅猛十倍的速度，撕裂空气，带着尖锐的破空声，狠狠砸在了卫海那张因为得意和轻蔑而扭曲的脸上！

“嗷——！！！”

卫海只来得及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整个人如同被巨锤砸中，眼前一黑，金星乱冒。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整个人倒飞出去，“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他双手死死捂住脸，鲜血瞬间从指缝中汩汩涌出，鼻梁骨显然已经塌陷变形，整张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如同一个发紫的猪头，连眼睛都只剩下一条缝。

“少爷！！”

“少爷您怎么样？！”

四名随从吓得魂飞魄散，慌忙扑上去搀扶查看。

剧痛和前所未有的奇耻大辱彻底点燃了卫海的暴虐与疯狂。他透过肿胀的眼缝，死死盯着那个将他踹翻在地、如同寒冰利刃般站立的少女，所有的理智和伪装都化作了滔天恨意。他挣扎着推开随从，指着夏琳，声音因为剧痛和愤怒而嘶哑变形，如同野兽的咆哮：

“上！！给我废了她！我要这个贱人死！让她付出代价！！”极致的恨意让他连伪装都彻底抛弃，只想立刻将对方撕碎。

四名随从虽然对夏琳刚才那一脚心有余悸，但更不敢违抗暴怒的主子。他们硬着头皮，体内灵力涌动，怒吼着同时向张楚墨和夏琳扑去！拳脚裹挟着劲风，目标直指两人要害！

“哼！当我不存在吗？”一声冷喝响起。一直冷眼旁观的裴毅浩动了！

他身形一闪，已如鬼魅般挡在张楚墨和夏琳身前。一股强横的风属性灵力骤然从他体内爆发开来，青色的气流在他周身急速旋转，发出低沉的呼啸！一只虚幻而神骏的青色苍狼虚影，带着凛冽的威压，在他身后昂首浮现，仰天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

“风旋·狼啸！”

裴毅浩双手结印，向前猛地一推！狂暴的旋风以他为中心骤然生成，如同无形的巨手，精准地攫住了扑来的四名随从！

“呃啊——！”

“不——！”

惊恐的惨叫声中，四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被狂暴的旋风卷得离地而起，在空中无助地翻滚着，被狠狠抛向高空，又在重力的拉扯下如同破麻袋般狠狠砸落在地！

“噗通！噗通！噗通！噗通！”

四声沉闷的撞击声接连响起。尘土飞扬中，四名随从瘫倒在地，个个口鼻溢血，筋骨断裂，只能发出痛苦的呻吟，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废物！一群没用的废物！”卫海看着自己瞬间被废掉的手下，气得浑身发抖，肿胀的脸更加扭曲。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指着裴毅浩和张楚墨等人，声音因为极致的怨毒而尖利刺耳：“你们……你们这群不知死活的贱民！你们知道我是谁吗？！我是西海城卫家二少爷！惹了我，我要你们生不如死！别以为躲在晓光学院就安全了！我卫家的势力不是你们能想象的！我会让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我会找到你们那卑贱的父母，让他们像狗一样跪在我脚下求饶！我会……”

“住口——！！！”

一声如同来自九幽地狱、蕴含着滔天杀意的冰冷厉喝，骤然打断了卫海恶毒的诅咒！

卫海只觉得眼前一花，一道带着凛冽寒意的身影已如瞬移般出现在他面前！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动作的，一只冰冷而有力的手，如同铁箍般，死死地、毫不留情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呃……”卫海所有的咒骂瞬间被掐断在喉咙里，只剩下窒息的嗬嗬声。他惊恐地瞪大肿胀的双眼（尽管只能睁开一条缝），对上了一双眼睛。

那是夏琳的眼睛。

但此刻，那双原本清冷如寒潭的眼眸，已彻底被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无穷无尽的杀意所充斥！那杀意如同实质的黑色火焰，在她眼底疯狂燃烧、翻涌，仿佛要将眼前这个胆敢侮辱她父母的人彻底焚烧成灰烬！那冰冷的眼神里，没有愤怒，只有最纯粹、最极致的毁灭欲望！

半年前，父母为了保护她，在那场血色灾难中，用生命为她铺就了生路！那是她心底最深的痛，最不可触碰的逆鳞！任何人都不能，也绝不允许，用任何方式亵渎他们！哪怕只是言语上的侮辱！

卫海触动了这绝对的禁忌。

夏琳的手越收越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卫海的脸迅速由紫红转为青黑，眼球可怕地向外凸起，舌头不受控制地伸出，四肢徒劳地挣扎着，如同一条离水的鱼。死亡的阴影，第一次如此真实地笼罩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