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周扒皮

翌日，卯时未至，天色依旧是一片深沉的墨蓝，唯有东方天际隐隐透出一丝鱼肚白预示着黎明将近。

乙字院三号房内，鼾声与呓语交织，大部分的人尚在沉睡。

常寿却比往日里醒得更早一些，他今日特意起了个大早，就是惦记着新来的杨蔑。

这小子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万一睡过了头错过了卯时的晨练，头一天就挨教习的板子那可就不妙了。

他轻手轻脚地从自己的铺位上坐起身，下意识地往杨蔑的床铺方向望去，准备唤醒对方，却不想身旁的床铺竟然已经空了。

“咦？”常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连忙起身四下张望。

清晨的寒气尚未散尽，屋里光线也极为黯淡，借着窗外透进来的熹微晨光，他才瞧见了杨蔑的身影。

只见杨蔑不知何时已经起身，正盘膝坐在门口的石凳上，背对着房门，面朝着门外，手里捧着那本昨日见他拿着的那本《算经入门》。

更让常寿惊讶的是那本昨日看着才翻了小半的《算经入门》，此刻书页已经翻过去了近大半，眼看就要见底了。

“这小子，真的假的……”常寿心中不由得啧啧称奇，他可深知这《算经入门》的枯燥与晦涩，当初他可是足足啃了一个多月，每日里愁眉苦脸，才勉强通读了一遍。

似杨蔑这般不过一夜加一个清晨便能看到这个进度可着实不容易，尤其是看他那副模样可并非囫囵吞枣，而是真的在用心理解。

莫非真是个读书的种子不成？

常寿轻手轻脚地走到杨蔑身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忍心打扰他，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过了片刻杨蔑的眼皮微微一动，似乎察觉到了身旁有人，这才从书本中抬起了头，见到是常寿，他露齿一笑，压低了声音打招呼：“常师兄，早啊。”

他的声音虽然轻，但中气十足，没有丝毫刚睡醒的慵懒。

“杨师弟，你醒这么早？”常寿好奇地问道，“可曾洗漱了？”

“已经梳洗完事了，我平常睡的少，醒得也早，左右无事，便看看书。”杨蔑轻描淡写地解释道，顺手将书册合上，放在一旁。

逃荒半月靠着【乞丐】职业赋予的【不屈】与【坚韧】两个技能早就已经习惯了艰苦的日子。

这两个技能不仅提升了他对痛苦和伤害的承受能力，似乎也间接强化了他的精神韧性和身体的适应力，让他只需要极少的睡眠便能恢复精力，而且对环境的冷暖变化也不甚敏感。

昨夜熄灯之后其他人都已沉沉睡去，他还借着窗棂间洒下的清冷月光又偷偷摸摸地看了个把时辰的《算经入门》。

只是光线不佳，看得颇为费力。

而他之所以这般用功，一方面固然是因为昨日听常寿提点之后他便留了个心眼，知道今日可能会有下马威，想着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免得到时候真被问个措手不及太过难堪。

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熟悉并掌控【心流】这个新技能。

昨日初得此技他只顾着沉浸其中结果差点连晚饭都忘了，这显然不行，若是以后每次学习都这般物我两忘，岂不是要耽误许多事情？

经过一夜的摸索和适应，他现在已经能做到在保持专注的同时分出一丝心神留意周遭环境的变化，不至于再像昨天那般浑然不觉。

“本还以为你起不来，想叫你一声，没想到你比我还精神，那我先去洗漱，你先去操场等我还是到时一起再去操场？”常寿也是有些佩服这家伙了，果然特许入门也是过人之处的。

“我再温习片刻，将这最后一点看完，跟你一道去吧。”杨蔑拿起《算经入门》，示意了一下。

“也好。”常寿点了点头，也不再多言，转身拿了自己的盥洗用具，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窗外的天光也越来越亮，从最初的熹微晨光渐渐变成了柔和的白光。

当杨蔑将《算经入门》的最后一页看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时，只觉得神清气爽，脑中思路清晰无比。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万职书面板：

【万职书绑定者-杨蔑】

【职业上限：2】

【当前主修职业：读书人lv1（89/100）】

【兼修职业：乞丐lv5（25/1000）】

“只差11点经验就能升级了。”杨蔑心中一喜，若是再多些时间，说不定今天就能直接冲到lv2。

他将《算经入门》小心地收好，又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脚，这才起身。

此刻宿舍里的其他少年也陆陆续续醒了过来，睡眼惺忪地打着哈欠，开始穿衣洗漱。

不多时常寿折返回来，两人便也随着人流陆陆续续向操场走去。

路上杨蔑有听常寿说了晨练的一些规矩，外院的晨练除了基础的体能训练，还会传授一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虽然比不上内院弟子修习的精妙术法，但强身健体总是好的。

杨蔑对此还是有些期待的。

自己这副身板虽然因为【坚韧】技能的缘故还算扛造，但底子终究是太差了，能有机会打熬一下筋骨自然是再好不过。

清晨的空气带着一丝水汽的微凉，吸入肺中，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操场上已经稀稀拉拉地站了不少人，大多是与杨蔑年纪相仿的少年，皆是身着统一的青布短衫，三三两两地低声交谈着，等待教习的到来。

操场颇为开阔，地面是用黄土夯实而成，十分平整，四周立着一些木桩和沙袋，想来是平日里训练用的。

“杨师弟，待会儿教习来了，你可得机灵点。”

常寿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咱们外院的晨练教习姓周，人称周扒皮，练人总要扒层皮，最是严厉不过，若是被他拉上去，该服软服软，尽力而为就是了，千万别顶嘴，这周扒皮刀子嘴豆腐心吃软不吃硬的。”

“放心吧，常师兄，我省得。”杨蔑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

两人正说着话，忽听得一阵脚步声传来，操场上的议论声也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目光齐齐望向操场入口处。

只见一个身材中等，面容黝黑，神情严肃的中年汉子，正龙行虎步地走了过来。

他身着一身与弟子们相同的青布短衫，但腰间却束着一条宽厚的牛皮腰带，更显得精悍干练。

杨蔑目光也是扫了过去，心想这人想必就是常寿口中的周扒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