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赶过来时,就看到众妃嫔人仰马翻的,铁青着脸,拔出长剑,怒劈桌案,吼道“都给寡人住手!”
大王的怒吼声,桌案劈开的巨响,让混战中的众人如梦初醒。
章台宫的宫女们忙不迭扶起倒在地上的妃嫔们,扭打在一块的楚夫人、谢美人很快就被分开,宫人们跪倒在地,身如抖筛,不敢抬头。
“王后,你就是这样管理后宫的吗?”
发髻松散,妆容狼狈的王后,从人群中走出来,下跪在地,“大王息怒,是妻无能。”
王后一下跪,殿内所有人都跪倒在下首。
嬴政快步走到上首,把长剑扔在一旁,撩起衣袍,端坐在正位,看着鼻青脸肿、犹如疯妇的众人,剑眉紧皱,冷声质问道“事情因何而起?”
随手指了王后身旁的老傅母,“你来说!”
老傅母跪爬前一步,一字不落说上一遍,既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推波助澜,事情原原本本说完,燕夫人的醋言醋语,楚夫人的酸话,谢美人的大王荒淫、祸国妖姬之语,韩夫人的反击,再到最后楚谢两人的口角争端,直至楚夫人大打出手。
嬴政面沉如墨,后槽牙都咬紧,嘴角紧抿成一条线,他荒淫?
凉凉看了下首的谢美人一眼,不过是多宠幸了韩姬几次,就引得后宫众人大打出手,可见她们小肚鸡肠,鼠目寸光。
再说了,后宫,不就是他寻欢作乐之地?
女子不能夺得他欢心,又何必将她们收进后宫?
“谢美人,你对寡人的意见如此之大吗?荒淫的名声,你从哪里听来的?”
其实,他应该称她为谢嬴,但她是平民,不能冠以大姓,也许是他太抬举她了,才让她失了分寸。
谢美人恨不得自己即刻昏过去,偏偏她素日美味佳肴不断,多年养尊处优,身子底子再好不过,不然,也不会接连生子,还能活蹦乱跳的。
谢美人泪眼朦胧,哆嗦道“大……大王,是妾失言,大王,你得原谅妾,你知道的,妾出身贫苦,大字不识一个,妾都是胡说八道的。”
嬴政眼眸冷如冰霜,淡淡说道,“寡人猜也是,起来吧。”
众人惊讶,就这样轻轻揭过了?
谢美人内心忐忑无比,在听完这句话,心凉了半截,她认识他多年,他要是大发雷霆,重罚几下,这事也就过去了,偏偏是这样轻轻揭过……,她身躯不断颤抖,认命般闭上双眼,在婢女搀扶下,查颤巍巍回到自己的席位。
“楚夫人,你出身贵族,你的礼仪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楚夫人出身楚国公族,出身优渥,父母感情深厚,心性单纯,一见谢美人辱骂他,他都放过她,自己被辱骂还不能反手,当即委屈大哭,哭诉道“大王,你偏心!她明明知道我最在意孩子,她还来刺我。我就要打她!”
“来人,今日起,楚夫人禁足三个月,严禁任何人探望,只允许一个婢女伺候,身边所有奴婢不能阻止主子胡闹,拿去刑罚司,定罪行刑,拉下去!”
楚夫人捂着受伤的脸,气鼓鼓走开,边哭边外走,她最讨厌禁足,一天不往跑,她就难受。
燕夫人打的是宫女,嬴政也懒得追究,不过苛责宫人的名声,可就落下了。
瞥到一旁二十几个奴仆围护着、一脸事不关己的齐夫人,心里更有一股无名火,虽不曾犯错,但这般冷漠懦弱,袖手旁观,也让人嫌恶,深感不可靠。
又想起齐人嫪毐,对齐夫人,心里的不满、失望达到极点。
他这个人很奇怪,对人失望,反而不会惩处,因为没有必要。
“秦嬴、魏姬、韩姬,你们三人,无辜受牵连,但同处后宫,彼此也应同心同德,回去各自抄写一遍宫规,交到章台宫!”
秦夫人、魏夫人、韩夫人异口同声道:“是,妾遵命!”
齐夫人感觉怪怪的,秦夫人、魏夫人两人宫殿的奴仆们也去拉架,没拉开,大王责罚她们也属正常,可跟自己站立一侧的韩夫人,怎么也受罚了?
韩太姒看着还茫然不知的齐夫人,心里苦笑,齐夫人啊,你奴仆宫女众多,却袖手旁观,看好戏,大王心里当然不舒服。自己身旁只有两个宫人,一个还去章台宫通风报信,另一个当然要守在她身边了。
很可惜,齐夫人不懂,她身边的婢女们年轻,也不懂,换个老傅母,或许还懂些。
今日一事,告假的赵夫人错过了,不然,添油架火的,更是热闹无比。
燕夫人电闪雷鸣之间,看懂其中的关窍,立马主动要求,也抄写宫规一遍,嬴政也就随她了。
各人得到自己的一顿惩罚,各自回宫。
“这冬日的风太冷了,刮得脸僵,我们快些回去!”
韩太姒主仆三人小步快走,回到杜东殿,“打水来,本夫人要保养手脚。”
四大丫头之一的纺春,捧着一众香薰油的瓶罐进来,韩太姒挑了梅花香膏油,抹着手,轻轻揉着手,细白修长的手指,莹润粉嫩的指甲,指关节半点皱纹细纹都没有,就是一截截的水葱根儿。
纺春也是先抹自己的手油,再来按摩夫人的手,她怕自己粗糙的手,刮伤了夫人的纤纤玉指,夫人皮嫩,刮着蹭着,都会破皮见肉的。
“周傅母,我那把梧桐修竹古琴,你有空带人去库房找出来。这般下雪天,烹一壶热茶,面窗弹琴,别有一番滋味呢。”
干净利落的发髻,模样周正的三十五六岁的妇人,温和“哎”了一声,就转身拿找古琴了。
韩太姒享受着左手纺春的按摩,右手马傅母的活络筋骨,听到外面说话细细簌簌声,“外面的是谁?进来说话!”
冰青底红腊梅戏雀帷幄被掀开,编冬领着一个小内侍进来,小内侍低着头走进来,恭敬回道,“启禀韩夫人,大王晚上要召夫人侍寝,晚些会有暖轿接夫人去章台宫。”
韩太姒抬眼瞧了一下眼前的小内侍,眉清目秀,就是皮肤不光滑,抬声道“好,本夫人知道了。编冬,倒热茶给这位内侍喝,再包三十钱给他,让他买些热酒暖暖身子,难为他冒雪前来。”
小内侍惊喜得连连道谢,夫人一出手的赏钱,就够他两个月的月钱,真真是大方。
编冬忙带着小内侍去下人专用的小茶房,又包好钱,递给他,“你喝热茶吧,这里的茶水,喝着胃暖暖的。一口灌下去,你这个冬季就不怕染风寒呢。”
小内侍一听,就知道是好东西,忙不迭接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