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簋底的裂纹在子夜浮起,凝成漫天星斗。有人独坐天台,数着星光在陶罐边缘结露——那些被风吹散的朝代,总在露水凝结成琥珀时复活。
敦煌的沙粒在壁画上迁徙。佛陀衣袂间剥落的朱砂,化作三千里外一朵迟开的芍药。古井苔痕漫漶处,我窥见自己的掌纹正与某位无名陶工的指纹重叠。
窑火舔舐着素坯,褪去所有浮色与妄念。最朴拙的陶器懂得:所谓圆满,不过是在残缺处养一池月光。蝉蜕悬在竹枝,空腔里回荡着前世惊雷。
芦苇折腰时,替秋风写完了所有碑帖。仓颉在龟甲刻下的第一个字,原是露水坠地前的形状。我们都在砚台里磨着各自的光阴,直到墨色漫过额际。
废墟中的瓷片持续低语:真正的完整,是承认裂痕乃光的通道。青铜爵在博物馆沉睡,腹中仍酝酿着三千年前的秫酒香。
暮色四合时,我听见所有未烧制的陶坯在泥中吟唱——它们将带着火吻的烙印,替消散的星辰守夜,直到河图重现于龟背,洛书洇透新裁的竹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