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荷尔德林之狂:寓居生活编年史(1806—1843)
- (意)吉奥乔·阿甘本
- 2601字
- 2025-05-27 10:06:47
1808年
1月4日 拿破仑参观大卫的工作室,欣赏他的加冕画作。
2月4日 法国军队进入西班牙,占领了潘普洛纳和巴塞罗那。缪拉(Murat)被任命为“西班牙王国中将”。
2月2日 教皇庇护七世拒绝拿破仑对英国实施的海上封锁。次日,米奥利斯将军(General Miollis)指挥的法国军队进入罗马,他被任命为罗马总督。
4月11日 摘自歌德日记:
必须把《亲合力》(Elective Affinities)当作一本短篇小说集,尽管它们的确有绵延不断的趋势;这个主题在我心中根深蒂固……中午独处。与迈耶共进晚餐,主要谈了我的短篇小说。
5月2日 马德里人民起义反抗法国人,起义波及整个西班牙。
7月7日 拿破仑宣称的西班牙国王的约瑟夫·波拿巴在拜伦被叛军击败,被迫撤出马德里。
8月1日 缪拉被宣布为那不勒斯国王。
10月1日 歌德和其他政要应邀在埃尔富特(Erfurt)会议上与拿破仑会面。
10月2日 拿破仑再次将歌德召至埃尔富特皇宫,在与塔列朗(Talleyrand)和财政总监达鲁(Daru)共进晚餐时接见了歌德。在谈到戏剧领域的宿命悲剧时,拿破仑对他的客人说:“今天,为什么他们总是给予我们命运?……政治就是命运。”几天后,他向歌德和维兰德(Wieland)授予了荣誉军团十字勋章。
10月3日至17日 法国军队围攻仍被英国军队占领的卡普里(Capri)。10月17日,英国人投降。缪拉为了获得教会的青睐,向势力强大的圣雅纳略(San Gennaro)教区捐赠了1600达科特,从而保证圣血液化的奇迹得以实现。
加入荣誉军团:
阁下一定明白这封宣布皇帝陛下授予我崇高荣誉的信对我的影响。我相信阁下会一如既往地善意接受我这些微弱的表达,表达我最深切、最恭敬的谢意,并愿意为皇帝陛下诠释我自己无法表达的感情……
第二天,歌德对萨尔托留斯(Sartorius)说:“拿破仑皇帝授予我荣誉军团勋章,亚历山大沙皇也给了我一个荣誉称号。”他一边说着,一边给我们看管家刚送来的包裹,里面装着圣安娜勋章的大丝带,上面有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然后他就离开了,去把它戴上,因为他被邀请去宫廷发表演讲。
11月5日 拿破仑的西班牙战役开始。苏尔特元帅(Marshal Soult)在加莫纳(Gamonal)战役中击败西班牙人,占领布尔戈斯(Burgos)。
12月4日 马德里投降,拿破仑下令废除封建权利,并废除宗教裁判法庭。他指示萨瓦里(Savary)掠夺所有金银币和贵重物品。
12月29日 摘自歌德日记:
西蒙·波提乌斯(Simon Portius);与热纳斯特(Genast)讨论戏剧。中午独处。午餐后继续与热纳斯特讨论戏剧指导。给福格特写信:“多亏了阁下的好脾气,我们才得以取悦我们在耶拿的员工。”冯·穆勒认为:“我发现歌德生硬、唐突、粗暴。这是个阴沉的大雾天,是解冻的前兆!”
12月30日 第五次反法同盟成立。
荷尔德林得到了一架钢琴,他在钢琴上即兴演奏,并根据记忆进行了长时间的演奏,同时还为自己的歌声伴奏。他还恢复了长笛的演奏。
摘自魏布林格尔(Waiblinger)的传记(这是晚年的描述,但很可能也与这一时期有关):
荷尔德林的生活极其简单。早晨,尤其是夏天,当他在屋内烦躁不安时,他会在黎明前或太阳刚刚升起时起床,然后立即出门,在屋外和院子里四处闲逛。这种散步通常要持续四五个小时,直到他感到疲倦为止。他喜欢用手绢敲打栅栏柱子,撕碎草屑。无论捡到什么,哪怕是最小的铁片或皮片,他都会放进口袋里保存起来……然后他就回到房子里,在各个房间里游荡。他胃口很好,在自己的房间里吃饭;他还喜欢喝酒,如果有人给他酒喝,他会喝得更多。每次吃完饭后,他受不了将任何餐具留在房间里,哪怕是片刻,于是就把它们放在门外的地板上。他房间里唯一能容下的东西就是他自己的物品,其他东西都摆在门外。
10月15日 荷尔德林的母亲写下遗嘱,表达了对病重儿子命运的担忧,并恳求女儿和小儿子:
别管你亲爱的、可怜的兄弟学习所需的费用、作为家庭教师的旅费,以及在他病重期间所需的费用——尤其是因为我从他父亲那里继承遗产的时间比我另外两个孩子继承遗产的时间更长……如果上天决定在我死后仍让我可怜多病的儿子处于这种悲惨的境地,在这种情况下,他将不需要财产,那么我的另外两个孩子将继承我的财产,每人一半,作为补偿。我希望除了他每年收到的钱之外,利息还能满足他的所有需求,这样可怜的儿子就能得到充分的照顾了。因此,我请求尊敬的法庭和我的另外两个孩子确保不动用我患病儿子的资金,以便在他死后,他们可以得到剩下的补偿……我还请求,在我死后,我的另外两个孩子要为他们不幸的兄弟尽到父亲和母亲的责任。
12月29日 作家卡尔·奥古斯特·瓦恩哈根·冯·恩塞(Karl August Varnhagen von Ense)陪同克纳拜访了荷尔德林,并留下了一篇充满不实之词和武断解释的文章:
克纳带我找到了另一位诗人——一位真正意义上的诗人,一位真正的诗歌大师——尽管他既不在宫廷,也不在科塔的宴会上,而是在一家疯人院里。我震惊地得知,荷尔德林作为一个名副其实的疯子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两年!这位创作了《许帕里翁》和许多其他壮丽、怀旧、英雄主义作品的高尚诗人还出版了索福克勒斯的译本;我觉得这相当浮夸,但这只是文学意义上的浮夸,因为在这里(在德国),人们可以大胆地远离原著,而不会真的疯了或被认为疯了。批评这种奢侈当然是合理的,除了其他人物之外,我还为这部双重小说想象了一个名叫瓦赫尔德(Wachholder)的翻译,他的口吻就像荷尔德林笔下的索福克勒斯。只是偶然的机会,我没有这样做,而结果却对我有利!一想到我可能会嘲笑一个精神病患者,我现在就不寒而栗,这就像殴打尸体一样可耻……可怜的荷尔德林!他被托付给一个木匠照顾,木匠给他饭吃,对他很好,陪他散步,看护他——他的疯病一点也不危险,只要他不太在意突然冒出来的想法。他并不是神志不清,而是滔滔不绝,想象力丰富,显然他认为周围有很多人在向他致敬;他与他们争论,倾听他们的反对意见,并活跃地反驳他们。他还引用自己写过的伟大作品和正在写的其他作品;他所有的知识、娴熟的语言技巧和对古代作家的熟悉依然存在——然而,他的讲话很少能显示出真正的思想或逻辑联系,因为他的话语流在很大程度上是完全没有意义的。显然,他发疯的原因是他在法兰克福的一次不幸的旅居,在那里他是一个富裕家庭的家庭教师。一位柔情似水、和蔼可亲而又不幸的女士欣赏诗人高尚的思想,欣赏这位绝望而又被误解的年轻人纯洁的灵魂,于是一段纯真的友谊诞生了。然而,最粗鄙的猜疑还是被激起了,荷尔德林和他的朋友都受到了可怕的虐待!这让荷尔德林伤心欲绝。他试图通过潜心创作索福克勒斯的作品来掩盖内心的痛苦。出版第一部分的出版商并没有意识到,在这本书中已经出现了他衰落的迹象,不幸的是,这些迹象很快就在作者本人身上显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