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你看这颗星星在哭呢!“
七岁的赢麟羽赤脚踩在毒潭水面,细嫩脚趾点过之处泛起星纹涟漪。他指尖牵引着从潭底升起的幽绿星辉,那些连大罗金仙都要退避三舍的剧毒瘴气,此刻在他手中温顺地蜷缩成七弦琴模样。
白芷望着孩童脖颈间晃动的残玉,腕间冰弦突然刺痛——昨夜她以三根琴弦为代价推演天机,窥见血色星河淹没了恶人村的废墟。
潭边枯死的九幽冥树突然抽芽,赢麟羽拨动毒气凝成的琴弦,清越凤鸣惊起寒鸦。白芷瞳孔微颤,那分明是《碧落黄泉》的起手式,这孩子竟凭昨日偷听就悟出了禁曲雏形。
“羽儿,今日该学《广陵止息谱》了。“她挥袖扫去毒潭涟漪,三百六十根冰弦在虚空交织成星斗棋盘。每根琴弦末端都系着从周天星辰借来的道韵,弦丝震颤时带起银河碎屑。
赢麟羽却突然捂住耳朵:“有铁锈味在琴弦里打架!“稚嫩童声未落,三根冰弦应声绷断。白芷素手结印,断裂处迸发的音波竟在虚空刻下血色符文——那是二十年前天刑台上,她用冰弦勒断自己琴心时,天道降下的“锁魂咒“。
轰隆!
地底传来熔岩翻涌之声,震得淬剑池万载玄冰簌簌龟裂。正在锻造台打瞌睡的雷千钧猛然跃起,他孕养百年的本命锤“雷泽“竟挣脱符咒束缚,化作赤色流星撞破屋顶。赢麟羽本能地抓住飞来的锤柄,锤头裹挟风雷之势砸在星罗音阵的宫商角徵羽五位。
嗡——
天地间响起编钟轰鸣。漫天冰弦霎时染上雷火,音律道韵被狂暴的星辰之力撕扯重组。白芷呕出一口冰晶血沫,她看见孩童眉心星轨正疯狂吞噬音律法则,三百六十处灵窍亮起璀璨光芒。
“臭小子还我锤子!“雷千钧须发皆张,熔火真气化作八条赤龙破土而出。赢麟羽下意识抡锤画圆,星辉顺着玄铁锤柄流淌成河,赤龙突然调转方向撞向淬剑池。千年不化的玄冰轰然炸裂,飞溅的冰碴在半空凝成北斗七星阵图。
铮!铮!铮!
九道黑影从冰雾中窜出,猩红眼窝燃起贪婪鬼火。剑神封在池底的九幽剑傀苏醒了,这些用域外天魔骸骨炼制的凶物,此刻正疯狂渴求星河道体的精血。为首剑傀挥动魔刃,刀光过处空间裂开蛛网状黑痕。
“娘亲!“赢麟羽尖叫着蹬地后跃,足尖星纹绽放如莲。雷泽锤自主护主,锤柄浮现的周天星图投射出紫微帝星虚影。魔刃斩在星位上的刹那,剑傀整条右臂被星光绞成齑粉,暗紫色魔血还未落地就被蒸腾成雾。
白芷的冰弦缠住孩童腰身急退,身后茅草屋被余波震成粉末。她腕间咒印突然发烫,二十年前自囚恶人村时种下的天道枷锁,此刻正顺着星河道体的共鸣疯狂反噬。
血色锁链从脊椎刺入四肢百骸,每根琴弦都在灵魂深处绷紧。
“它们怕北斗勺子!“赢麟羽却兴奋起来。他踏着昨日偷看刀皇练功的步法,每一步都在焦土烙下燃烧的星痕。雷泽锤勾动天枢、天璇星力,在虚空划出斗魁之形。
三具扑来的剑傀突然僵立,胸腔传出星辰爆裂的闷响。
画仙柳无痕的怒吼自云端炸响:“地脉要塌了!“十二幅山河社稷图裹挟墨香展开,却在触及星辉的瞬间燃起道火。赢麟羽手中的雷泽锤重若千钧,牵引着他砸向最后三具剑傀。锤落瞬间,整个恶人村的地脉龙气轰然沸腾,蛰伏千年的护村大阵浮现裂痕。
喀嚓——
地底传来锁链断裂的脆响。毒鬼阴九幽从闭关洞府破壁而出,右臂爬满蠕动的蛊虫。他癫狂大笑:“成了!老夫的万蛊毒咒...“话音戛然而止,转移毒咒的右臂突然星辉暴涨,数百只噬心蛊在光芒中蜕变成金蝉。
其中一只振翅落在雷泽锤上,虫壳碎裂后露出北斗第七星纹——破军!
白芷的冰弦尽数崩断。她看见孩童周身亮起十二万九千六百星窍,每处灵窍都在改写天地法则。
当年自毁琴心时种下的诅咒锁链,此刻正被星辰之力熔化成金液,顺着经脉逆流侵蚀心脉。
“羽儿...闭眼...“她呕出带着冰渣的血,素手结出最后一个护身印。三百根断弦突然倒卷,在赢麟羽头顶结成冰魄穹顶。这是《广陵止息谱》最终章“绝音“,以燃烧神魂为代价冻结时空。
剑傀的利爪悬停在冰穹之外。赢麟羽茫然回头,看见娘亲青丝寸寸成雪,冰弦从她指尖开始化作飞灰。孩童眉心星轨突然逆向旋转,尚未觉醒的混沌之力失控暴走。雷泽锤炸成碎片,北斗七星同时投射光柱,将剩余剑傀钉死在虚空阵图中。
天穹在此刻撕裂。血色瞳孔自云层深处显现,瞳孔中央映出恶人村全景。万象楼观星台同时崩塌,七盏天机灯的火苗扭曲成锁链形状。幽冥血海翻起滔天巨浪,无数沉眠的古魔发出痛苦嘶吼。
赢麟羽怀中的木头小狗突然睁眼。毒鬼镶嵌的幽冥石眼珠渗出黑血,在地面汇聚成古老箴言——“星主现世日,万劫轮回时“。孩童无意识地念出咒文,破碎的雷泽锤碎片突然重组,锤头浮现出被遗忘的洪荒铭文:碎天。
白芷用最后气力抛出本命冰弦。弦丝缠住孩童瞬间,二十年前自囚恶人村时封印的记忆洪流决堤——天刑台上,她被七根透骨钉钉在伏羲琴前,天道降下的判词响彻九霄:“琴心不灭,轮回不止“。原来所谓恶人村十绝,皆是天道轮回的献祭品!
“娘亲!!“
赢麟羽的哭喊震动星穹。失控的星河道体自发护主,十二万灵窍同时绽放,将血色天道之眼灼出裂痕。毒鬼的金蝉群突然结成人形,竟是十万年前陨落的北斗星君残魂。他抚过孩童泪眼,叹息化作星光没入雷泽锤:“第七劫星已归位。
赢麟羽的眼泪混着星辉坠入白芷心口时,整个恶人村的时空凝滞了七息。那些正在消散的冰弦碎片倒卷回流,化作三百六十颗冰晶嵌入她周身大穴。孩童腕间伤口渗出的血珠泛着金紫色,落在琴仙苍白的唇上竟开出星纹莲花。
“周天星髓...“画仙的春秋笔突然脱手,在虚空写下“起死回生“四个太古篆文。赢麟羽的血液渗入白芷灵台,众人听见琉璃碎裂的脆响——缠绕琴仙二十年的天道锁链,正在星辰精血中熔解重组。
七日后,当白芷从冰棺中苏醒时,腕间冰弦已蜕变成星辉凝就的银河丝。她抚摸着趴在棺边睡着的孩童,发现他发间不知何时生出一缕银丝,那是逆转生死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