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残卷暗语

湄洲湾的潮水像退去的银缎,在礁石群里留下串珍珠般的水洼。

林默蹲在块蘑菇状的礁石前,指尖拨弄着裂缝里的海草,忽然瞥见枯黄的海草下露出半截绢帛,边缘还缠着褪色的红珊瑚穗子。

“敖岐你看!”

她扯着幼龙形态的敖岐尾巴尖,海风掀起额前碎发,露出眼睛里跳动的火光,

“像是被海水泡了百年的老东西!”

敖岐甩了甩尾巴,幼龙爪子扒着礁石缝:

“小心有毒...”

话未说完,绢帛突然“嗖”地钻进裂缝,气得他尾巴尖直拍水洼,溅起的水花打湿了林默的绣花鞋。

“还会躲!”

林默来了兴致,银线化作细小的鱼钩,顺着裂缝探进去。月光恰好掠过礁石,映出绢帛上的字迹:

“双生非囚,人神共守...”

最后几个字被海水啃得只剩笔画残骸,像被海妖咬过的船板。

“双生...非囚?”

她指尖发颤,平安扣在胸前发烫。奶奶曾说,妈祖升天时布下双生结界,一边将海神困在南少林地宫,一边用平安扣护佑闽都。可眼前的残卷却像把锈刀,劈开了她对传说的认知。

敖岐的幼龙爪子突然搭在她手背上,鳞片下的体温比海水温暖:

“三百年前,她在我锁痕里刻过类似的字。”

尾巴尖指着礁石深处,那里传来细碎的潮声,像有人在海底低语,

“傀儡戏里的记忆碎片,你真的只是碰巧学会的?”

海风突然转了方向,带着咸涩的潮气扑来。林默没回答,银线再次探入裂缝,这次勾出的不是残卷,而是半截断簪——簪头雕着半片龙鳞,嵌着的定海珠碎片正与敖岐掌心的光球遥相呼应。

“这是...妈祖画像上的银龙簪!”

她突然想起祖庙壁画里的细节,妈祖插着这支簪子,脚边蜷着条幼龙,

“我每次靠近祖庙钟鼓楼,心口就暖暖的,原来不是错觉...”

敖岐盯着断簪上的珊瑚裂痕,突然想起海啸夜妈祖断裂的发簪。那时她的血滴在他龙角上,疼得他直打颤,却听见她笑着说:

“敖岐的龙角最漂亮了,断了也会再长出来的。”

“轰隆隆!”

远处悬崖传来闷响,黑潮像条受伤的巨蟒,拖着虚弱的尾迹再次涌来。

林默惊讶地发现,平安扣上的裂痕竟在主动吸收黑潮,每道裂缝里都跳出细小的银鳞光斑,像星星掉进了玉扣。

“它在吃黑潮?”

她把平安扣凑到敖岐眼前,幼龙的瞳孔里正倒映着玉扣表面游走的微光,

“就像你用定海珠净化海水那样?”

敖岐突然蹭了蹭她的掌心,尾巴尖指向东南方:

“黑潮的目标变了,不再盯着渔船...”

龙瞳映着天边翻涌的乌云,那里正传来妈祖庙铜钟的闷响,

“是祖庙!他们想毁掉双生结界的核心!”

林默猛地站起身,断簪上的定海珠碎片划破掌心:

“南少林地宫的封印和祖庙八卦井是一体的!奶奶说过,当年妈祖用自己的法器碎片做了锚点...”

话未说完,平安扣突然发出蜂鸣,裂缝里的银鳞光斑汇聚成箭头,直指南少林方向。敖岐化作流光钻进她的袖兜,幼龙爪子紧紧揪住她的袖口:

“走!从潮音洞的暗河过去,比绕海岸快三倍!”

两人在礁石群间跳跃,林默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半块芝麻糖:

“接着!路上吃,别饿到你的定海珠。”

敖岐差点从袖兜里摔出来:“定海珠才不需要...唔,真香。”

幼龙爪子接住糖块,尾巴尖却悄悄卷住她的手腕,鳞片下的心跳快得像鼓点——自从发现她发间沾着自己的银鳞,他就总忍不住想确认她是否真实存在。潮音洞的暗河泛着幽蓝光芒,石壁上刻满妈祖的踏浪图。

林默的银线扫过壁画,突然所有画像的眼睛都转向他们,平安扣与定海珠的光芒在壁画间跳跃,竟拼出了完整的《护海秘卷》虚影。

“双生非囚,乃共生之契。”

敖岐盯着虚影上的字迹,想起地宫锁链上的刻痕,

“她把自己的神力分成两半,一半藏在定海珠里护着我,另一半融进平安扣守着闽都...”

林默摸着壁画上妈祖的衣角,突然发现画像腰间挂着的平安扣,裂痕位置竟与自己的玉扣分毫不差:

“所以每次我用傀儡戏,其实是在唤醒她留在神器里的神识?包括你看见的记忆碎片...”

暗河突然传来水流倒灌的轰鸣,黑潮的腐臭味顺着洞口涌来。敖岐抬头,看见洞顶的钟乳石正在融化,黑色黏液滴落的地方,礁石竟长出了带毒的紫珊瑚。

“他们用海煞污染了暗河!”

林默甩出银线缠住洞顶石柱,平安扣裂痕里的银鳞光斑突然化作利刃,

“敖岐,用定海珠照亮壁画!我要激活妈祖留下的护海阵!”

幼龙形态的敖岐突然腾空,定海珠在掌心化作小太阳,壁画上的妈祖虚影竟一个个活了过来,手持银弦冲向黑潮。林默看见其中一个虚影转身对她笑,眼尾的泪痣闪着微光——那是她在傀儡戏里见过的,妈祖最温柔的表情。

“小心!”

敖岐突然撞向她的腰,一块被污染的钟乳石正砸向她头顶。幼龙爪子在她腰间留下浅浅的鳞痕,却让平安扣与定海珠的光芒彻底交融,暗河水面竟浮现出闽都地图,每个渔村都亮起了代表妈祖香火的红灯。

“原来双生结界的真正作用...”

林默看着地图上交织的银蓝与银白光芒,突然想起残卷上的“人神共守”,“

是让海神的力量借由百姓的祈愿生长,让妈祖的神识随着香火永存...”

黑潮在护海阵前发出不甘的尖啸,却再难前进一步。敖岐看着林默发间晃动的银簪,突然发现那半截断簪的缺口,竟能与自己龙角的断口完美契合——原来三百年前的分离,早就在时光里埋下了重逢的线索。

“林默,”他变回半人半龙形态,指尖轻轻触碰她腕间的银鳞,

“你知道为什么平安扣能吸收黑潮吗?因为它本就是妈祖用自己的神血和我的龙鳞一起锻造的...”

话未说完,暗河尽头突然传来钟声。妈祖祖庙的方向,八卦井的井水正化作光柱冲天而起,那里是双生结界的核心,也是三百年前妈祖留下最后一缕神识的地方。

“走!”

林默拽着他的手冲向洞口,断簪在她掌心发烫,

“等解决了黑潮,我带你去祖庙后厨,那里藏着妈祖面的秘方,奶奶说最关键的调料,是每年元宵宴撒向大海的银鳞粉...”

敖岐任由她拽着跑,看着她发间那片属于自己的银鳞,突然觉得三百年的禁锢不过是场漫长的等待——等这个带着妈祖体温的小姑娘,带着半块芝麻糖和满脑子鬼点子,来解开所有被海水封存的秘密。

暗河出口,月光照亮了湄洲岛的海岸线。林默看着平安扣上逐渐愈合的裂痕,突然发现那些曾被她视为瑕疵的裂缝,现在竟像镶嵌在玉扣上的银鳞,每一道都闪着与敖岐相同的微光。

“原来双生不是囚禁,是把彼此的力量,藏在对方的伤痕里。”

她轻声说,海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与敖岐锁痕位置相同的红珊瑚胎记,

“就像你和妈祖,就像现在的我们。”

敖岐没有回答,只是将定海珠的光芒与她的平安扣靠得更近。两道光芒在礁石上投下交叠的影子,像极了壁画上妈祖与海神并肩而立的姿态。

而在他们脚下的暗河深处,被净化的黑潮正化作点点荧光,顺着水流漂向祖庙,那是三百年前未说完的故事,正在两个年轻人的掌心,重新开始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