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朱砂旧痕

第五章朱砂旧痕

梅影轩的老梅在立春前夜突然盛放,红蕊白蕊交织成霞,将残垣映得如同火铸。苏挽月握着萧承煜递来的鎏金铲子,铲尖刚触到冻土层,就听见“当啷”一声——半尺见方的铁盒裹着雪泥,盒盖上的缠枝梅纹与她鬓间的金箔簪首尾相衔。

“是母妃的梅花扣。”淑妃抚过盒沿的焦痕,声音发颤,“当年梅影轩走水时,我把承煜的胎发和这对玉佩封在了这里。”打开铁盒,羊脂玉佩上的蟠龙纹与苏挽月掌心的梅花簪底座严丝合缝,两块玉拼接处,隐隐透出“永徽三年冬”的刻痕。

萧承煜望着玉佩内侧的小字“承煜月娘,双梅并蒂”,忽然想起五岁那年,苏尚书抱着襁褓中的女婴踏入梅影轩,说“这是月娘,以后要护着妹妹”。原来那时的“妹妹”,竟是本该与他同岁的嫡亲表姐。

“去太医院。”他忽然攥紧玉佩,目光扫过苏挽月后颈新显的泪痣,“朕要查永徽三年的胎产记录。”

太医院密室的铜锁被朱砂钥匙打开时,腐叶味混着药香扑面而来。苏明修举着火折子照亮石壁,十七排抽屉上分别刻着“正月”至“腊月”,最底层的“冬月”抽屉里,泛黄的绢帛上用密语写着:“淑妃诞双女,长姊映雪携长女留梅影轩,次妹映月代姊入宫,次女养于苏府。”

“所以我才是真正的……”苏挽月指尖划过“长女苏挽月”的字样,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塞给她的玉佩,内侧同样刻着“冬月十五”——正是淑妃账册里记载的双生姐妹生辰。

淑妃轻轻按住她的肩:“当年你外祖母用烬雪梅蕊为你们换骨,将红蕊之力封在你体内,白蕊之力给了映月。可映月她……”她望向窗外飘落的梅瓣,“为了让承煜坐稳皇位,宁可自己承受朱砂反噬,也要让你以‘苏尚书之女’的身份入宫。”

话未说完,东宫方向传来三声短哨——这是萧承煜亲卫的警讯。他猛地起身,佩剑在腰间发出清鸣:“月娘随母妃留在太医院,明修跟我去!”

东宫寝殿内,新立的太子萧明澈趴在案上,袖中露出半片染血的烬雪梅瓣。萧承煜扯开他攥紧的手指,看见掌心刻着“明华殿”三字,伤口周围泛着熟悉的朱砂红——与当年皇后“暴毙”时的毒相,分毫不差。

“陛下!”值夜的校尉跪在阴影里,“刺客从天窗潜入,留了这个——”呈上来的素帕上,用朱砂画着双生梅枝,枝桠交汇处点着七个红点,正是梅影轩老梅树下七个药炉的位置。

萧承煜忽然想起淑妃手札里的记载:“双生梅蕊需七炉同炼,方能逆改天命。”他望向窗外飘雪,忽然听见苏挽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是炼魂散,用白蕊梅混合朱砂,能让人在假死时吐露秘密。”

她不知何时已换了暗卫服饰,鬓间金箔簪换成了淑妃的东珠簪,后颈泪痣在月光下格外显眼:“当年我爹在梅影轩炼的就是这个,为的是……”

“为的是救母妃。”萧承煜接过话头,指尖划过太子腕间的刺青——三簇梅枝绕着白点,与苏映月临终前的纹样相同,“明澈的母妃是淑妃的侍女,当年换女时,她替映月姨母顶了罪。”

殿外突然传来马嘶,冷宫方向再次起火。苏挽月望着火光中飞驰的黑影,忽然想起铁盒里还有半幅残图,图上用朱砂标着“七炉方位,缺一不可”。她猛地转身,却见淑妃正盯着太子掌心的梅瓣出神,眼角泪痣与苏映月临终时的位置,相差分毫。

“娘,”她忽然抓住淑妃的手,“您和姨母的泪痣……”

“是朱砂掩痕。”淑妃苦笑,褪下腕间玉镯,露出与苏挽月相同的泪痣,“当年换女时,为了让映月能以‘淑妃’身份入宫,我们用朱砂改了面相。可红蕊白蕊终究同源,这些年她替我受的苦,都在这泪痣里了。”

东宫的更漏敲过三声,萧承煜忽然在太子枕下发现本小册子,首页贴着张泛黄的剪纸——正是苏挽月初入宫时,他亲手剪的烬雪梅。纸页间掉出片银箔,上面写着:“姑母,明修哥哥说,梅影轩的老井里,还有当年没烧完的账册。”

苏挽月浑身一震。她终于明白为何苏明修总在暗洞徘徊,为何冷宫宫女暴毙时攥着白蕊梅——这盘棋下了十七年,棋子从来不止她们双生姐妹,还有那些被朱砂毒困住的,心怀执念的人。

“去老井。”她忽然拽紧萧承煜的手,“我爹说过,烬雪梅的根须会记住所有埋在土里的秘密。”

梅影轩的老井在残梅树下泛着幽光,辘轳上的绳结还系着苏尚书的玉佩。萧承煜刚拽起第一桶水,就见桶底沉着块烧剩的木牌,上面“永徽三年”的“三”字,缺了笔横划——与苏挽月梅花簪上的残痕,一模一样。

“陛下!”小德子从井口跑来,怀里抱着个滴水的匣子,“井底捞上来的!”

打开匣子的瞬间,七枚鎏金印章滚落,每枚印纽都是不同形态的烬雪梅。萧承煜认出其中一枚刻着“明华殿之宝”,正是当年淑妃的凤印,却在印台内侧发现极小的字:“双生换骨日,梅花归位时。”

苏挽月摸着印章上的凹痕,忽然想起父亲临刑前的口型:“七炉、七印、双生蕊。”原来十七年前的梅影轩纵火案,烧的不是账本,而是这能改写双生命运的“七梅印”。

“现在该明白了吧?”淑妃的声音从井边传来,她望着漫天落梅,眼中泛起泪光,“当年你父皇发现双生梅的秘密,要杀我们灭口,是映月用自己的命换了你们的平安。她戴着我的凤印入宫,我带着你躲进梅影轩,却不想……”

话未说完,井中突然传来机关转动声。苏明修举着火折子探身,看见井壁上浮现出暗格,里面整齐码着的,正是七炉炼好的烬雪梅蕊,每炉标签上都写着不同人的名字——萧承煜、苏挽月、太子萧明澈,还有已故的苏尚书。

“这是外祖母留下的‘替命炉’。”苏挽月忽然想起父亲教她认的药方,“每一炉对应一个血脉,用双生梅蕊炼魂,能替人承受致命之毒。”

萧承煜望着标着自己名字的药炉,终于明白为何幼时多次重病却总能痊愈,为何苏挽月入宫后他的旧疾再未发作——原来从换骨那日起,她就用红蕊之力,默默替他挡下了所有朱砂之毒。

“月娘,”他忽然握住她冰凉的手,触到她掌心因炼药留下的烫疤,“以后换我来护着你,护着这紫禁城的每一朵烬雪梅。”

雪又停了,老梅枝头的残雪簌簌而落。苏挽月望着他眼中倒映的自己,后颈的泪痣在晨光中愈发清晰,忽然想起淑妃说的“双生归原位”——原来兜兜转转十七年,她终究不是困在冷宫的贵妃,而是该与他并肩站在金銮殿上,看烬雪梅开遍宫墙的,真正的“明华殿主”。

井底的暗格里,最后一页账册随风翻开,上面用朱砂写着:“永徽十七年冬,双生合璧,梅影重辉。”而在账册的最末,画着小小的两个身影,在梅影轩的老梅下,一人持箭,一人簪梅,雪落满头,却笑靥如花。

那是他们从未真正失去的,最初的模样。

(第五章完)

【下章预告】七梅印与替命炉的秘密揭晓,萧承煜发现每炉药蕊都对应着一个皇室血脉的生死劫。太医院密室惊现新的胎记录,显示当年换女时还有第三子被送往民间,其胎记与太子萧明澈 identical。梅影轩老井的暗格中,藏着淑妃当年未烧尽的密信,直指当今太后宫中的佛堂下,埋着能解天下朱砂毒的“万梅鼎”。苏挽月在炼药时突发异状,红蕊之力逆流,竟在掌心浮现出与萧承煜相同的蟠龙纹——那是帝王血脉的印记。雪夜,宫外传来童谣:“双生梅,七炉灰,金銮殿上血梅飞”,与此同时,新铸的皇后金册在熔炉中突然浮现出烬雪梅纹,与苏挽月鬓间簪子完美契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