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火星四溅的工坊夜

当第一缕晨光爬上青瓦时，林瑶正蹲在锻造台前用炭笔修改图纸。昨夜试验的连发弩车在第三次试射时卡了弦，木屑崩飞的瞬间，萧逸居然用身体替她挡住了飞溅的碎片，此刻那道浅浅的划伤还横在他雪白的袖口上。

“姑娘，二皇子把御膳房的蒸锅搬来了！“小翠抱着一堆铜管冲进门，后面跟着气喘吁吁的萧逸，锦袍上沾满煤灰，却还举着个鎏金蒸锅得意洋洋：“听说炼钢要淬火，本皇子把父皇的宝贝蒸箱都偷来了！“

林瑶看着那明黄龙纹的蒸锅，啼笑皆非：“殿下，炼钢淬火用的是铁水，不是清蒸鲈鱼。“她抽出腰间的牛皮卷尺，绕着生锈的冶铁炉走了三圈，“得先改良高炉结构，让温度升到1500度以上。“

萧逸眨眨眼：“1500度？那不是能把本皇子的玉冠都熔了？“嘴上这么说，却乖乖地跟着林瑶丈量尺寸，甚至脱下镶玉腰带当铅垂线。当他光着膀子搬砖时，几个老工匠看得直摇头——哪有皇子亲自砌高炉的？

正午时分，第一炉铁水终于流出。林瑶戴着用浸过冷水的麻布做的简易护目镜，用长柄钳夹起烧红的铁块，突然瞥见萧逸正凑过来看，吓得大喊：“闭眼！“

晚膳时，萧逸对着铜镜直哼哼：“都怪你，害本皇子成了'独眼龙'。“他左眼周围被火星燎出圈焦黑，活像戴了个不对称的眼罩。林瑶强忍住笑，递过去一碟涂了蜂蜜的烫伤膏：“殿下放心，三日就能褪疤。“

工坊的夜晚总是灯火通明。林瑶趴在铺满图纸的长桌上打盹，毛笔还攥在手里。萧逸轻手轻脚地替她盖上披风，却不小心碰倒了砚台，墨汁在“弩车齿轮传动图“上晕开个大黑点。

“糟了...“萧逸手忙脚乱地擦拭，却把图纸扯出了裂口。林瑶迷迷糊糊抬头，看见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捧着碎纸，突然笑出声：“没事，我记得每个数据。“她抽出新的宣纸，笔尖在月光下沙沙作响，“其实，齿轮咬合处可以再加个缓冲簧片...“

两人不知不觉聊到子时，萧逸突然一拍脑门：“差点忘了！“他从怀里掏出个食盒，里面是半块压瘪的栗子酥，“方才去御膳房，张公公说这是你生母当年最爱做的点心。“

林瑶的手顿在半空。原主记忆里，生母确实会在她生病时做栗子酥，可自从生母去世，再没人记得这个味道。她咬了口酥饼，碎屑掉在图纸上，萧逸连忙用袖子去扫，却把面粉蹭到了她鼻尖。

“像只小花猫。“萧逸突然伸手，指尖轻轻擦过她的鼻梁。两人同时愣住，工坊里的虫鸣声突然变得清晰可闻。就在气氛变得微妙时，后院突然传来巨响。

“走水了！“守夜的工匠大喊。林瑶冲出去时，只见存放硫磺的偏房火光冲天，火星借着风势往火药库蔓延。萧逸已经带着侍卫搬来沙包，却在看清火苗颜色时猛地拽住她：“不对！这火是青紫色的，有人往硫磺里掺了砒霜！“

林瑶心头一紧——砒霜遇热会产生剧毒气体，这是有人想借火灾灭口！她当机立断，抓起浸过醋的布巾捂住口鼻，指挥工匠用泥沙覆盖火源：“别用水！硫磺遇水会炸！“

当最后一丝火星熄灭时，众人已是灰头土脸。萧逸忽然蹲下身，捡起半截烧剩的玉佩：“这是...李将军府的纹章？“他眼神瞬间冷下来，手指摩挲着玉佩上的麒麟纹，“看来，咱们的对手等不及了。“

深夜，林瑶在临时搭建的账房里分析案情。萧逸倚在门口，看着她在白板上画满各种符号：“你说，奸细可能就混在工匠里？“

“白天试验弩车时，只有内部人员知道硫磺库的位置。“林瑶用炭笔敲了敲“砒霜“二字，“而且，能精准计算砒霜投放量的，必然懂些药理。“她突然想起什么，翻开工匠名册，“王师傅，前几日说要告假给女儿抓药...“

萧逸立刻会意，吹响了袖中暗藏的警哨。当侍卫们在马厩找到正要翻墙的王师傅时，他怀里还揣着半封未写完的密信，墨迹正是今日火场残留的那种松烟墨。

案情告破时，天边已泛起鱼肚白。萧逸看着靠在椅子上睡着的林瑶，轻轻替她拢了拢滑落的发丝。火光映在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比他见过的任何烟花都要动人。

“等打完这场仗，“他低声呢喃，“定要带你去看真正的烟花——用你造的火器，在皇宫上空炸出漫天星辰。“

工坊外，更夫敲着梆子走过，惊起几只栖息的麻雀。新砌的高炉在晨风中泛着热气，仿佛在等待下一次火星的迸发。而这对在火药与阴谋中并肩的男女，正朝着各自的星辰大海，迈出了更坚实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