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槐黑着脸,想要避过金鸡村的人,快步入寺。
可那老鬼的眼神却好着呢,隔着百米就开喊:
“灵槐?你怎在此?这蛮子又是谁?”
他很蛮横,带着金鸡村同样蛮横的村民横冲直撞,将一群边民撞了个七零八落,敢怒不敢言。
跑到近前。
老鬼擦了把汗:
“灵槐,你这几日都在北市集镇?为何招呼也不打一声就跑?”
灵槐淡淡道:
“婆婆的吩咐,你要听吗?”
老鬼将脑袋摇成拨浪鼓,旋而道:
“主要是前两日村子里发生了件大事,一百多个外来人拿着刀剑围了村子,但都被保村仙给啄死了个干净!”
不远处的老乞丐瞳孔猛然一缩!
百来号丐帮精锐,都死了??
那其中可是有两位接近封炉层面的长老带队!
他咽了口唾沫。
灵槐嗯了一声:
“我晓得,听见鸡鸣了的。”
老鬼嬉笑,回头指了指赶来的白蛇寨众人:
“还有就是这些家伙,这几日恼的不行,想和俺们血拼,嘻,保村仙一发威,就怂了!”
黑面大蛮和白面小蛮站起身。
灵槐蹙眉:
“你又做什么了?”
“没啥。”老鬼自得道:“把白蛇寨外出的狩猎队,给宰了个干净。”
陈圣眼眸陡然锋锐。
灵槐怔住,轻轻叹了口气。
她知道,金鸡村的气数,到此为止了。
白蛇寨群情激愤,戴着黑面的金昭烈震怒,就要冲上前,却被小和尚一扫帚给扫了回去,淡淡道:
“诸位施主,此乃昭觉寺。”
双方按住怒火,彼此怒目而视,金鸡村几个开始新生的壮汉咧嘴挑衅。
老鬼大大咧咧,目光落向陈圣,上下打量,又看了看灵槐拉着陈圣的小手,
他皮笑肉不笑:
“所以,这蛮子又是?”
灵槐面无表情:
“你无需知晓。”
老鬼神色一滞,干笑了两声,意有所指:
“还在为前些日子的事儿恼火呢?那毕竟是为了村子好嘛。”
灵槐并不应声,拉着陈圣,头也不回的进了昭觉寺,留下老鬼神色难看至极。
白蛇寨主讥笑了一声:
“连自己人都看不上你们!”
老鬼淡淡道:
“说这话的时候,寨主还是好好想一想,下次让哪些人外出狩猎吧,我们可都还等着呢。”
寨主捏了捏拳头,看了眼昭觉大寺,又松开拳,向戴着面具的金昭烈、阿蛮微微颔首示意后,便带着寨民们朝昭觉寺去了。
金鸡村的人紧随其后。
无论白蛇寨还是金鸡村,皆被允许入寺参加法会。
这是【大悲方丈】亲自发的话。
金昭烈和阿蛮重新蹲了回去,面具下的脸色都很不好看,小和尚轻声道:
“两位施主,山野非你们久留之地,何必太过痴于此?”
缓了缓,他话锋一转:
“大祭司说的那个人,到了吗?”
金昭烈和阿蛮对视一眼,齐齐摇头,前者困惑道:
“是啊,陈兄怎么没来?”
他们一直呆在昭觉寺,即便到现在,都还不知道龙驿县百户所,围山搜山的事儿。
小和尚蹙起眉头,轻轻一叹。
金昭烈没忍住,小声问道:
“您认识陈兄?”
小和尚微微摇头:
“殿下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金昭烈默默点头,却更疑惑了些。
………………
昭觉寺内,广袤至极,亭台楼宇如林,单是花园都是十几处,每一处都宽阔的一眼望不到边。
“昭觉寺的前身,阿房宫,乃是世上最大的宫群了,比大庆京城里头的紫禁城,都要大上许多许多哩。”
灵槐拉着陈圣,轻声介绍道:
“阿房宫占地超过一千五百顷,曾是当作城市来建造的,也叫阿城,其中单单是宫殿,就足有一千零八座——紫禁城才一百零八座宫殿。”
陈圣心惊,一千五百顷!
比一般县城都要大许多,难怪一眼望不见尽头。
四下望去,僧侣不知多少,一座又一座巨大的宫殿中,诵经声不绝于耳。
“这里,得有多少僧众?”
“十万僧。”灵槐答。
陈圣不说话了,十万??
他越发觉得离谱,也越发觉得那死太监恶意满满。
一百缇骑,踏十万僧众、堪比一座府城大小的寺院?
这让自个儿送死的心,是半点也不藏啊!
陈圣摸了摸脑袋,被流火烫的半死不活的天脑蛊还藏在其中。
他再度四顾,宫墙层叠,庭院遍地,轻叹一声:
“这哪里是寺院,分明是一座佛城还差不多!”
灵槐轻笑:
“不然,如何能称为天下五大寺之一?”
说着,她拦住一个路过的僧人,双手合十:
“请问法师,法会是在何处举行?”
僧人微笑开口:
“在天王殿,法会三天,来参加法会的诸施主也都在天王殿中安歇......两位施主请随我来吧。”
两人连忙跟上。
一路上,陈圣好奇问道:
“法师,请问这三日法会,都要做些什么?”
僧人答道:
“依方丈所设,三日法会,第一日乃清修,诸位施主斋戒沐浴即可。”
“第二日,是为佛问,每一位来参加法会的施主,都会被‘三问’,其中,回答最佳的三位施主,将由方丈亲自赐福。”
“至于第三日,便是礼佛,礼佛之后,法会到此为止。”
陈圣和灵槐对视了一眼——就这?
他微不可察的蹙眉,认为这法会不该如此简单,又是西蜀王又是内行司,连北楚的人都来了,底下不知藏着多少暗流。
但愿一切顺利。
很快,穿过一座座宫楼阙宇,那所谓的天王殿便到了。
不同于寻常佛寺的天王殿,昭觉寺的天王殿奇大无比,占地广阔,放在外头,就是一座行宫!
“天王殿中,主殿一座,偏殿二十二座,共有三百九十九个房间,足以安顿诸位施主。”
僧人脚步微顿,伸手一礼:
“两位施主,请入殿吧。”
陈圣颔首回礼,带着灵槐走去,还未入宫门,便听见内里嘈嘈切切的声儿,
走进去,又穿过一片花园,这才到了主殿,望见里面的景。
上百个江湖侠客各自坐在蒲团上,抓耳挠腮,往里一些,可以看见汉王世子、陈德清等人,也都端在蒲团上。
“大祭司?师父?”
陈圣眼睛一亮,瞧见角落里盘坐蒲团的十八羽蛮子和老道士。
他拉着灵槐,一步一步登上阶梯,一步一步走进大殿。
至殿门口时,殿中呼喝声、交谈声、嬉笑声等,一众喧哗,不知从谁开始收去,而后便在顷刻间皆寂了。
像是陈圣上辈子读书的时候,乱成一团的班里走进了老师,所有人不约而同,极富默契的,在一息间便静下。
便是两侧经帷后,一个个僧侣的诵经声都止住,有僧人透过经帷好奇张望,还以为是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
此刻,一双又一双目光,齐刷刷的回望了过来,齐齐盯着鬼脸大蛮。
边民们大都不知鬼脸大蛮,这些消息灵通的江湖人和门阀子弟,
如何不知一拳打死吴通天,又被红衣缇骑捉了去的大蛮子?
陈圣对这些目光视而不见,只是拉着灵槐,跨过高高的门槛,入了殿。
“哈!”
是汉王世子抚掌大笑:
“陈德清,这一局,是你赌输了!”
陈德清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他怎么就从红衣狱中出来了?
他凭什么能从红衣狱中出来?
“瞧着俺做什么?”陈圣淡淡道:“俺脸上有花不成?”
他目光掠过一个个江湖侠客,一个个门阀弟子,落在陈德清身上,想了想,独自走上前。
陈圣站在陈德清身前,微微一笑。
‘啪!’
他一巴掌抽在了陈德清脸上。
“就你丫的,跑去与红衣缇骑举报俺?”
殿中,更寂静了。
清脆的巴掌声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