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牺牲者

林厌半信半疑的服下瓶子中的液体，入口是微凉的甜腥味，林厌瞬间知道了这是什么。

是血。

“你…”话还未落，吞咽下去后，一股莫名的能量流遍全身，灼痛减轻了大半。

林厌的瞳孔骤缩，他抓住阿澄的手腕，掀开他的衣袖，果然在腕间发现一道新鲜还未完全愈合的刀痕。

难怪他的脸色这么苍白。

“你疯了？”林厌声音压的极地，“失血过多会死的。”

阿澄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你脸色好多了，太好了。”

他抽回手，将袖口往下拉了拉：“没事的，我试过的，放心吧。”

如果阿澄的血能解病气，那…林厌开口问：“你是不是根本没有染上病？”

阿澄像做错事般，心虚的低下头小声说：“对不起，我知道我违反教规了，等出去了我会去领罚的。”

林厌深吸一口气，正想开口，锅中药液却突然翻腾，一个孩子在死时发出最后的挣扎，黑气从他的尸体里涌出化在药液里。

阿澄猛地绷直身子，死死咬住下唇。

“怎么了？”林厌注意到他异常的反应。

“没…没事。”阿澄的脸上渗出汗，“就是有点难受。”

又一个孩子坚持不住沉入锅底，锅内黑气变多，阿澄突然死死咬住下唇，额头抵在锅沿，青筋暴起。

林厌蓦地想起了什么。

阿澄这个反应，和他在玉清宫进入灵池时一个样。

他垂下眼，完全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孩子为什么特殊，因为原身的琉璃仙骨就是从他身上移植过来的，阿澄就是琉璃仙骨原本的拥有者。

琉璃仙骨，净若冰魄，它只喜天地精纯灵气，这锅内人尸所化的黑气自然会被其排斥。

随着时间推移，锅内褐色的药液越来越黑，阿澄的脸色已经由苍白转为灰败，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我知道，自己和别人不太一样。”

他抬起手：“受伤了会自己好，血…也能治病。”

林厌静静陪在阿澄身边，他知道现在除了硬撑，毫无办法，或许等半夜黑气凝成团，从药液中剥离后会好一些。

可是随着夜深，林厌感到体内的血药效力正在消退，灼痛感重新蔓延，甚至比之前更加猛烈。

而此时阿澄已经瘫软在锅边，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痛苦的颤音。

林厌想硬抗着，但他呼吸不觉中越来越重，体内的灼烧感几乎要将他吞噬。

阿澄虚弱的睁开眼，看到林厌痛苦的样子，挣扎着撑起身子。

“你…”他发出的声音几乎是气声了，却颤抖着抬起手，在腕间的旧伤上又割开一道新的口子，“再喝一点…”

鲜血顺着他的手腕滴落，在黑褐色的药液中晕开一抹鲜红。

林厌盯着那滴血，喉结滚动。

喝下去，就能活。

不喝，就是死。

可是阿澄现在的身体状况，显然无法再撑过一次放血了，林厌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指节发出轻微的声响。

阿澄的嘴唇都失去了血色，可他还是固执地将手腕递到林厌面前。

林厌想到进入幻境时雪地里那个头也不回地背影，想起地窖中模糊看不清哄抢食物的影子，又想起阿澄挡在他面前时挺直的脊背。

“你，为什么…”林厌说到一半顿住。

阿澄强撑着露出个笑：“起码，要有一个人撑下去，我想要你活。”

锅中药液翻滚，黑气如毒蛇般缠绕，死亡的阴影笼罩着两人。

林厌的指尖触碰到阿澄的手腕，感受到皮肤下微弱的脉搏。

活一个，还是死两个？

他的手指缓缓收紧。

他自嘲地低笑一声，自己竟然会因为一个幻境中的假象犹豫。

“对不住了。”

林厌猛地扣住阿澄的手腕，低头咬上那道伤口。

温热的血液涌入喉咙，带着奇异的清甜，阿澄的身体轻轻颤抖，却没有挣扎，只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搭在林厌的肩上，像是无声的安抚。

随着血液入体，林厌的力量逐渐恢复，而阿澄的气息却越来越弱。

当最后一滴血咽下时，阿澄的指尖已经冰凉。

他望着林厌，嘴角扬起一个释然的弧度：“别愧疚。”

咔嚓。

幻境突然开始逐渐崩塌。

这时，净室的门轰然洞开，教众们冲进来时，只见林厌独自站在铁锅中，而阿澄的身体正缓缓沉入药液。

“快！捞上来！”为首的教众突然大喊，“那是琉璃仙骨！”

几人手忙脚乱地将阿澄打捞上来，有人割开他的衣物，露出后背，晶莹如玉的骨头在他身躯下泛着纯净的金光。

“真的是琉璃仙骨！快带去给教主！”

幻境完全崩塌，林厌冷眼看着这一幕，耳边突然响起一声嗤笑：“为了活命，连救命恩人都能牺牲？”

林厌扯了扯嘴角：“你当初…不也是这样选的吗？”

黑暗吞没了一切。

林厌再睁眼时，眼前仍是那三面古镜。

镜面幽深，映出他略显苍白的脸。

“两个时辰。”监考修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几分诧异，“身关竟只用了两个时辰？”

林厌低头，看着自己的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阿澄血液的触感。

原来这就是身关。

不是考验体魄，而是将人投放进记忆中关于身体方面的磨难里，拷问心性。

让人重新经历记忆中有关的最痛苦或最纠结的抉择中，逼他重新选择一次。

是圆满自己的遗憾，还是再次抛弃善念而活？

可这算什么抉择？

不过是弱肉强食的遮羞布罢了。

不过倒也有所收获，他亲身经历了原身的记忆，对无相教的一些基础布局也有所了解，或许在之后的财关情关…

林厌抬眸，看向中间的那面古镜。

不出意料的话，他还会在之后的幻境中见到阿澄，甚至可能触及更深层的记忆，关于无相教如何移植仙骨，关于阿澄的结局，以及关于原身为何会成为“圣子”。

这些信息，或许能帮他解开更多谜团。

“下一个，财关。”监考修士在玉简上记录下什么信息后，开口道，“入镜。”

林厌迈步向前，在踏入镜面的瞬间，听见监考修士低声的议论：“这么快破身关，怕是毫无犹豫，直接选择了最狠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