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幽暗的理发店里。
四个体型各异的客人坐在摆放于店面四角的仪容镜前,任由肋排空虚骨感轻快的骷髅手持骨质小刀帮他们打理头发。
原本粗糙的骨片被磨得光滑锋锐,剪切头发那是干脆利落。
而在门店的柜台处,将头发梳成条条小辫垂在脑后,脸上用白色颜料在黝黑的五官轮廓中涂抹出森白的骷髅模样的法师看向进入理发店的三人。
通过魔力的感知,他能够判断出这里面有两个实力不俗的法师。
“有什么事?”
卢锡安开口询问。
既然被他的学徒提前带了进来,就说明这三人绝对不是来理发的。
不过选择在夜晚来他的理发店,大多也并非理发的客人,更多都是所求他物的求助者。
“法夫纳尔托我们来拿回遗失的东西,我们过来看看情况。”
维蒂娜的足尖悄悄划过脚下的魔法阵,强烈的自我意志将篆刻在地板上的白线划出一道缺口,目光环视周围,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突入起来的阴风将店里燃烧的幽荧烛火不断拨动,吊在森白肋板上的一众布偶娃娃用粗线缝制的嘴角裂开发出阵阵怪笑。
坐在椅子上的四位顾客头颅低垂,转瞬便陷入了莫名的睡眠。
本就被理发匠那古怪的外貌吓得躲在肖恩身后的薇薇安见状更是瑟缩身子钻进了肖恩的斗篷里,将脑袋埋了进去撅着一个屁股在外面。
“我还没去找他,你们怎么敢来找我!”
维蒂娜的说明让卢锡安勃然大怒。
那个该死的矮人抢走了他最珍贵的宝物,自己还没有过去找他算账,这狗屎玩意竟然还派人找自己的麻烦?
天花板上紧密排列的一众肋骨在理发匠的怒喝下根根纵立,仿佛片片惨白锋锐的刀刃,被那一个个裂开嘴角暴露出内里棉絮与线头的布偶娃娃拿在手里,叫嚣着荡向肖恩和维蒂娜。
带着身后的薇薇安上前一步,肖恩走到饶有兴致打量着卢锡安施展出来的亡灵法术的维蒂娜旁边,赤黑的厉火瞬间点燃了白色的手套。
“寄!”
当炽烈的高温随着地狱的硫磺气味一同在并不算非常宽敞的理发店里弥漫的时候,一众正打算袭击而来的布偶娃娃尖叫着快速远离了手持厉火的肖恩,不顾被拽断的粗线落到燃烧着火烛的地板上,也要离那一团恐怖的火焰越远越好。
骸骨大公的信徒和眷者可以将逝去的亡灵化作帮助自己的力量。
这些看似做工粗糙的布偶娃娃,其实每一个都是一个寄居了亡灵冤魂的特殊物品。
这种亡灵魔法可以通过特别处理的材料和手法将骸骨和布偶等物件改造成寄居、囚禁、折磨亡灵的魔法仪具,让亲人、友人、爱人、敌人的亡灵转化为自己攻防的利器。
只可惜,肖恩能够施展出源自地狱、能够灼烧灵魂带来无尽折磨与痛苦的厉火。
没有布偶想要承受这股来自地狱的火焰。
全都畏缩地躲在墙角和白面法师的身后,试图尽可能地远离那悬停在肖恩的手掌没有进一步蔓延的地狱厉火。
“你是上位恶魔的契约者?”
卢锡安有些失声。
作为少有获得了骸骨大公认可能够施展亡灵魔法的法师,他深切知道这股能够灼烧灵魂的火焰便是克制他手中一众亡灵的绝佳利器!
没有布偶会愿意接受折磨和焚烧前去对付那个恶魔契约者。
而失去了亡灵的帮助,他一身的实力又会被束缚大半。
想要启动脚下的仪式法阵进行反制,但原本应该流畅运转的魔力却遭到阻截中断,魔法阵无法启动。
卢锡安这才发现本来深透篆刻在地板的法阵竟然被抹去了一角。
是黄金法师!
看着那个三拳两脚便将拦截的骷髅理发匠给拆成截截白骨的兜帽女人,卢锡安心坠足底。
看样子他今天是要追随大公而去了……
每一个通过试炼得到骸骨大公认可的法师在死后都会成为追随祂行走在大陆各地登记亡者的引渡人。
卢锡安也很早便做好了准备,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的这么快。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从那个比粪坑还要肮脏可恶的矮人手里抢回那个只属于自己的珍宝!
他的目标还没有完成!
“法夫纳尔真是好手段,竟然能请来你们两个……”
卢锡安忽略了藏在肖恩身后瑟瑟发抖的吸血鬼,涂抹了白色颜料宛若骷髅一般的脸面上闪过几分决然和疯狂:
“但你们也别想拿回他的心脏!”
本想扎进自己心脏的森白肋骨被突然闪身到跟前的斗篷女法师给拦住。
维蒂娜伸出一根指头“咚”地一声敲在了这个亡灵法师光洁的额头上,刚好的力度足够让他懵神不伤脑:
“那么着急去见骸骨大公干嘛?活着不好吗?我们又没打算要你的命。”
维蒂娜奇怪地看着这个莫名陷入激昂的亡灵法师,怀疑他是不是想太多了。
过了一会,森森的白色肋排被一众的布偶娃娃丢在了墙角。
它们用各色纽扣缝制而成的眼睛不时打量着那个胸前佩戴着银色十字的年轻男人,畏缩地团成一片,尽可能地远离这个能够驱使厉火的恶魔神父。
卢锡安被根根绽放鲜艳花朵的藤蔓捆在椅子上,维蒂娜盘腿坐在他的对面,身后站着肖恩和薇薇安:
“好了,现在你应该也清楚了,法夫纳尔有我们想要的情报,换取条件就是拿回被你夺走的东西,仅此而已。我们三人对你们之间的恩怨也没有兴趣,更不打算要你们谁的命。”
维蒂娜伸了一个懒腰,一段时间没有动手了,她感觉自己的筋骨都开始僵硬了。
打了一个哈欠,她对着逐渐恢复了冷静的理发匠说:“你刚刚提到了法夫纳尔留在你这的东西是他的心脏,先说好,这个东西我们是肯定会带去的。不过你也可以说说到底了什么事,说不定我们还能顺手帮一下。”
卢锡安咬着嘴唇,看着对面无比放松的金发修女,和那个沉默不言的恶魔神父。
现在回想一下,他们确实没有下死手的打算。
即便是施展出地狱厉火驱赶走一拥而上的亡灵布偶,这位年轻的神父也没有进一步让厉火灼烧亡灵。
“我和法夫纳尔原来并不认识……一周前,他来我这里理发。本来这也没有什么,不过在离开结账的时候,这个比布洛涅奶酪还要恶臭的家伙竟然抢走了我最为珍视的布偶!”
卢锡安的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不是普通的矮人,从我手里逃了,躲回了那个散发着铜臭的古董店里。不过他逃跑的时候,心脏被我挖了出来……没了心,他只会在逐渐衰弱中慢慢走向死亡。这或许就是他要求你们来我这里抢东西的原因。”
肖恩:“冒昧问一下,法夫纳尔抢走的那个布偶,是谁?”
理发店里散发着幽绿荧光的烛火照亮了卢锡安发黑的面色,和那被梳成一条条小辫的头发:
“我的妻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