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婉婉站在原地,直到那道身影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回府。寒风依旧呼啸,却比不上心头的凉意。
回到屋内,她坐立不安,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原本说好要留下来参加她的婚礼,怎么一个个都走了?炉火烧得正旺,可她却怎么也暖和不起来。
“翠环,”她唤来贴身丫鬟,声音里带着几分烦躁,“我们去玉阁取首饰吧。”
翠环见她心情不佳,忙道:“小姐,要不让陈伯去取?”
“不用,”柳婉婉站起身,“我想出去走走。”
玉阁坐落在繁华街道上,是个两层的大铺子。朱漆大门上的金字招牌在寒风中微微晃动,虽然开业没几年,但因为背后有靠山,生意倒也红火。
掌柜是个瘦高个子,眼睛细长,一看就是个精明人。见她拿着单据来取货,立刻笑脸相迎,连声招呼伙计上茶。
“柳小姐稍候,货物这就给您取来。”掌柜满脸堆笑,转身进了后堂。
柳婉婉环顾四周,店内陈设精致,各色首饰琳琅满目。靠窗的位置摆着几件新到的玉器,泛着温润的光泽。
不一会儿,掌柜便捧来一个精致的木盒。柳婉婉打开一看,却愣住了。
盒中躺着一只大金镯子,成色倒是不错,但款式着实俗气。她试着戴上,沉甸甸的,在手腕上闪着刺眼的金光。这与师兄平日里的品味大相径庭,柳婉婉心中疑惑,却也不好多说什么。
“小姐,这镯子配您正好。”翠环在一旁赞道。
柳婉婉勉强笑了笑,正要离开,却见绍西伯老夫人带着丫鬟进店。老夫人一身暗紫色绣花棉袄,头上戴着一支白玉簪子,看起来端庄大方。
“老夫人。”柳婉婉连忙行礼。
“柳小姐,”老夫人笑容温和,目光在她手腕上的金镯子上停留片刻,“婚期将近,怎么还单独出门?”
“来取些东西。”柳婉婉下意识地将手藏在袖中。
老夫人向前几步,压低声音道:“咱俩出去说说话?”
柳婉婉看她神色,似有要事相商,便点头答应:“隔壁有家茶馆,我们去那里说话。”
茶馆雅间内,沉香袅袅,茶香四溢。老夫人开门见山:“那日冒昧登门,实在是迫不得已。”
柳婉婉抿了口茶,不动声色地道:“老夫人言重了。”茶水微苦,她却觉得心头更苦。
“柳小姐,其实我知道,你离开将军府时,他们惦记你那份家当呢。”老夫人叹了口气,目光中带着几分怜惜。
柳婉婉手中的茶盏微微一颤,茶水晃动,映出她略显苍白的脸色。那些往事如潮水般涌来,她强压下心头的波澜,淡淡道:“往事不提也罢。”
当时绍西伯老夫人和张三小姐来国公府上询问,她只说了一半的话便戛然而止。因为当时她已然看出,秦府和绍西伯府两家联姻已经板上钉钉了,若是将实情和盘托出,恐怕只会引来对方的怨恨。
“柳小姐。”绍西伯老夫人的声音传来,打断了她的思绪。
柳婉婉看着这位满头银发的老人家。岁月在她脸上刻下了深深的痕迹,但那双眼睛依旧炯炯有神。
“老夫人今日要和婉婉说的,就是这件事吗?”她示意丫鬟给老夫人续茶。
老夫人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那日丞相夫人来府上提亲,清如那丫头想都没想就答应了。”她叹了口气,“这门亲事,我们也无法推却。”
柳婉婉微微颔首:“皇上的意思,自然无人敢违。”
她心里明白,这是因为张彪掌管了东陵军,皇上想借此联姻,让张彪提拔秦东阳。对于日渐式微的绍西伯府来说,这确实是个难得的机会。
“小姐那日说话很是周到。”老夫人放下茶盏,欣慰地说,“清如并未因此对你心生芥蒂。”
柳婉婉垂眸,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其他她也明白,张清如母女那日来访,表面上是打听秦东阳的为人,实则是在试探她对秦东阳的态度。
若她表现出恨意,必然会诋毁;若流露情意,定会遭到敌视。但她既无恨意,也无情愫,这反倒让张清如安心了。
“将军府原本想休你,是为了你的嫁妆。”老夫人继续说道,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秦东阳起初并不同意,说一文钱也不要,但收到端昭的信后,才改口要了一半。”
柳婉婉眉头微蹙,茶盏中的水纹微微荡漾。看来秦老夫人确实管教不严,府中之事都传得沸沸扬扬。
“老夫人今日来,想必不只是为了说这些吧?”她直接问道。
老夫人的神色有些尴尬,手中的帕子被揉搓得皱巴巴的:“是秦家那位姑娘,前些日子来府上,在清如面前说了些不当之言。”
“秦少柔?”柳婉婉眼中闪过一丝讥诮,“她说了什么?”
“她说...说柳小姐你对秦东阳念念不忘,和离是想逼他挽留...”老夫人说得支支吾吾,“还说小姐故意躲在国公府,就是想引起秦东阳的注意。”
柳婉婉放下茶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三姑娘信了?”
“她觉得秦东阳威武俊美,无人不爱...”老夫人话未说完,便被柳婉婉打断。
“帮我告诉张三小姐,”柳婉婉站起身,眼中寒意渐起,“从未爱过,何来忘情一说?”
老夫人看着她决绝的背影,不禁感叹,这位前将军夫人,当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
柳婉婉从茶馆出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街边的梧桐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斑驳的树影落在青石板路上,像是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这张清如,当真是好糊涂。
“姑娘,您别生气。”翠环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看着自家主子那冷若冰霜的侧脸,欲言又止。
柳婉婉摆了摆手,示意她不必多说。马车缓缓驶来,车夫恭敬地打开车门。她抬脚踏上踏板,裙摆轻扬,带起一阵淡淡的香气。
“回府。”
马车缓缓行驶在京城的石板路上,车轮碾过地面发出细微的声响。街边小贩的吆喝声,来往行人的谈笑声,都随着马车的前行渐渐远去。
回到府中没多久,便有丫鬟来报:“秦家小姐来访。”
柳婉婉眉头微皱:“秦少柔?”
“是。”
“不见。”她淡淡道。
丫鬟为难道:“秦小姐说,若小姐不见她,她就在门外一直等着。”
柳婉婉冷笑一声:“那就让她等。”
可秦少柔显然不是那么容易打发的。不多时,院外传来一阵喧哗。
“柳婉婉!”秦少柔的声音尖锐刺耳,“你躲在里面装什么清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