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税吏

“什么?涨税!凭什么要涨税啊!”

“对啊,对啊!我们辛辛苦苦一整年,到头来粮食全部都要交出去,那我们还吃什么?怎么活?”

“我看是那刘畔水又要脏我们的粮食了!”

……

槐树下,听闻今年要涨税,大家纷纷气愤的大骂。

但也只敢骂骂刘畔水这个乡啬夫。

“涨税啊……”

听见朝廷要涨税的消息刘大牛眉头紧锁,愁容满面,唉声叹气道:

“也不知道地里长的粮食够不够交税。”

对于农民而言,最怕的无疑是涨税和服徭役。

前者吃不饱丢命,后者即便不死也是掉半条命。

“刘老尽管放心,咱们祭祀了稷神,有稷神保养咱们,今年肯定是大丰收,不仅能够交上税粮,说不定还能有结余。”

李承民安慰老人道。

刘大牛闷着脸点了点头,对于稷神能不能降下福泽,他其实也不是很相信。

主要是让心底有个安慰。

“里正大人,眼下税粮上涨,即便地里的粮食足够交税,那剩下的粮食也不够一家人吃,之后大家应该要远走他乡当散工,留不下人来开辟新田。”

一旁的刘二狗皱眉思索着秋收后,准备带着大家去那里找散工打。

去年的那几家大户倒是不错,出手还算阔绰。

以往他们这些汉子出去一两个月就足够赚回一家人过冬的粮食,但今年怕是只能赶在过年前回来了。

李承民不慌不忙的罢罢手,朝着大家郑重其事道:

“大家放心,今年的粮食绝对够吃,不仅够吃,家家户户还能有余粮。”

“里正大人此话当真?”人群中有人惊讶道。

其他人也纷纷看着他,他们实在不明白,眼前这个二十一二岁,没做过几年农活的年轻人敢这样说。

“诸位,不如我们打个赌。”

“怎么个赌法?”

李承民淡淡一笑,自信道:

“若是交了税粮,粮食不仅够吃而且还有余粮,那大家今年就都不离家了,全部留下来听我指挥开辟新田。”

大家互相对视了一眼,又望了望李承民带着笑意的脸庞,他们顿时拿不定主意。

“行,要是今年的粮食够大家吃,往后我们全听里正大人的!”

刘大牛站出来一锤定音道。

“行,那咱们就约定好了。”

李承民嘴角一笑,他就是要用这场赌约来确定自己往后的话语权。

…………

山风拨开云雾,秋色渐渐浓郁。

几架装满粮食的牛车停在大溪里,两旁还有几十个汉子背着粮食。

这些人有的是大溪里的汉子,有的是刘畔水派来的游徼。

李承民将数额点了又点,确认无误后这才看向腰间插着长刀,手里拿着劲弓的项井河。

“咱们出发吧。”

按理来说,从大溪里到大沣里的这段路是十分安全的。

但这次毕竟押送的是税粮,所以李承民叫上了项井河。

项井河常年狩猎,练就一身好箭艺,遇上一般的野兽或是山贼都能够应付。

因为架着牛车,他们只能走大道,路程要稍微远一点。

…………

迎着黄昏,大溪里的牛车摇摇晃晃的驶进大沣里。

而此刻的大沣里热闹非凡,县里派来的税吏带着十几名身着铁甲,手持铁戈的士卒正清点着其他里的税粮。

就见税吏敲打着算盘,不一会高声宣判道:

“小溪里,差税粮一千石!”

“什么!大人,我带来的粮食可是一称再称,足斤足两的啊!”

小溪里的里正,陈老汉脸色苍白的大喊道。

为了交足税粮,家家户户留下的粮食压根不够吃,现在还缺一千石粮食,那不是要他,要他小溪里百姓的命吗?

“哼!怎么,难不成你觉得是本官在苛扣税粮?”

税吏冷哼一声,厉声质问道。

他虽然不是什么大官,但手里攥着县令所授,铜印黑绶盖了大印的令纸,使得他气运加身,在这观阳县内,他收税,无人敢阻。

“不敢,不敢。”陈老汉惶恐不安道。

“那就好。”税吏得意一笑,冷声道:

“小溪里,少税粮一千石,责令十日内补齐,否则小溪里男丁全部送去服徭役补足税粮。”

此话一出,陈老汉以及跟随而来的十几个小溪里男丁全部如遭雷劈般的跌落在地。

税吏身旁的十几个黑铁士卒让他们生不起反抗之心。

李承民在后面默默看着,陈老汉一个老实人,定然不会出现缺斤少两的情况,更别说少的是税粮。

而且他看小溪里带来的那一堆粮食,就算少也不可能少一千石。

那只可能是这税吏在做手脚了。

“下一个,大溪里,里正李承民。”

伴随一位士卒高声呐喊,藏在人群里的李承民连忙笑着出来,指挥着大家搬粮食。

他自己则小心翼翼的走到税吏前,从衣服里拿出一些银子,偷偷摸摸的塞进他的手里。

“大人,一点特产,不成敬意。”

李承民知晓这些官员的尿性,所幸他早有准备。

税吏瞥了他一眼,掂了掂重量,微微颔首道:

“不错,还算懂规矩,李承民……我记住你了。”

随后,大溪里的税粮顺利上秤,半个时辰后,税吏高声道:

“大溪里,税粮足额!”

此话一出,大溪里的百姓们大松了一口气,旁边刘畔水阴沉的脸稍稍缓和一些。

他治下的五个里,三个里的税粮全部不足额。

只有他亲自监督的大沣里和李承民的大溪里交齐了税粮。

这令刘畔水看向李承民的目光都温和许多。

统计完沣水乡税粮后,税吏拿着账本走到刘畔水跟前,低声客气道:

“刘啬夫,沣水乡总共缺税粮两千八百九十二石,十日内你要交齐,如若不然,小人也难以向上头复命啊!”

他一个小吏,俸禄不足百石,即便有朝廷命令在身,但也要给刘畔水这个俸禄两百石的乡啬夫一些脸面。

“十日内,定然补齐剩余税粮,断然不会让大人为难。”刘畔水沉声道。

“那就好。”

税吏点了点头,随即转身骑上马。

“走,回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