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明白！”
陈亮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叔父英明！只要我们彻底控制了南阳的铁器生产，不仅能大发横财，还能向那位表明我们的忠心和能力！到时候，我们陈家在南阳的地位，将无人可以撼动！”
“所以，所有的不安分因素，必须全部彻底铲除！”
陈胥眼中闪过一丝厉色，“那个小东西不仅自己琢磨出了点新玩意，还和阴晚晴那个丫头眉来眼去。若是让他和阴家搭上线，我们的全盘计划都要受影响！这次就是要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麻烦！”
“叔父放心！”
陈亮拍着胸脯保证，“一切都在掌握之中！明天，就是他的死期！”
里正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同时也暗自庆幸自己抱紧了陈家的大腿。
他更加卖力地表着忠心，“员外和亮少爷尽管放心！明天的事，小的保证办得妥妥帖帖！绝不会出半点差错！”
陈胥满意地点了点头“好了，你先下去吧。明天卯时三刻，准时到县衙门口候着。”
“是！是！小的告退！”里正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
密室里只剩下叔侄二人。
陈胥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南阳的天，该变一变了。”
天亮了。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了屋檐，最后一日便已如约到来。
张老憨一夜未眠，半靠在门边的草席上，目光呆滞地望着门口，每一次脚步声响起，都让他浑身一颤。
知道了陈氏的需求，也自然知道了事情的原因。
所以，在他看来，一切都晚了。
刀没完成，铁匠铺肯定是保不住的。
华清棠站在药炉边，无意识地搅动着已经温吞的药汁。
她秀眉紧蹙，担忧地看了看门口的那个少年。
他到底还有什么办法？
或是说，之前的一切，都只是在吹牛？
虽然不懂锻造，但她也知道官府来人后，等待他们父子两人的将会是什么。
往小里来说的话只是没有完成。
往大点的话，那可是欺瞒之罪！
院子门口已经稀稀拉拉聚集了邻居。
有些是自发来的，有些则是别有用心。
“唉，这老憨也是倒霉，怎么就摊上这事儿了。”
“听说，张家小子扬言说什么十天造出比官造还好的刀？这像话吗？”
“吹牛吧！看来今天这铁匠铺就要换主人喽。”
“嘘，小声点，陈家的人来了！”
正在交头接耳的人群忽然安静，并自觉地让开一条道。
陈亮在一群家丁和几个泼皮的簇拥下，趾高气扬地走了过来。
一身细麻衣衫，腰间还悬着玉佩，瞧着是一幅贵公子的模样。
在他身后，里正佝偻着腰，亦步亦趋。
更远处，有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停在巷口，车帘微动。
“时辰快到了吧？”
陈亮瞥了一眼天色，故意扬高了声音。
里正连忙点头哈腰，“回二少爷，快了，快了。铁官署的大人也该快到了。”
话音刚落，一个干瘦的身影便出现在巷口。
众人一齐看去。
正是十天前那个代表铁官署前来的小吏。
小吏面无表情的走到院中，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了刚从后院出来的张星落身上。
两名手持官尺的差役一左一右站于他的身后。
今天是最后一天，所以张星落特意起早洗漱了一番。
就当是考试了。
张星落脸上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是平静地站在那里。
“张家小子。”
小吏的声音干巴巴的，官腔十足，“十日之期已到。你须在今日午时之前，呈上所锻造之环首刀。按照约定，其品质需远胜寻常官造。若能达成，赌约作罢；若不能……”
他顿了顿，眼光冰冷，“此铺，依法查封，归于官府处置。你可有异议？”
张老憨闻言，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华清棠赶紧一把扶住。
“大人，小人无异议。”
张星落拱了拱手。
陈亮哈哈大笑起来，“张星落，死到临头了，还在那里装什么蒜？你的刀呢？拿出来让大家开开眼啊！别是连块像样的铁都没了吧？”
周围响起一阵附和的哄笑声。
“聒噪！”
小吏冷着脸训斥一句，坐在了衙役端来的椅子上。
张星落没有理会陈亮的嘲讽，只是看向小吏，平静地问道，“大人，时辰可到了？”
小吏抬头看了看天色，“尚还有一刻钟。”
“那就好，请大人稍等片刻。”
张星落点点头。
陈亮撇撇嘴，“故弄玄虚！我看你是根本拿不出来！”
随着时间的流逝。
张老憨的呼吸越来越粗重，华清棠紧紧攥着衣角，手心全是汗。
连一旁看热闹的邻居们也安静下来。
许多人脸上露出了不忍之色。
时间到了。
小吏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准备宣布结果。
就在这时！
一个穿着粗布短打毫不起眼的汉子，正低着头快步的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他怀里抱着一个用厚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长方形东西。
张星落立刻上前两步，与他对视一眼。
汉子冲他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将那包裹递了过去。然后迅速退入人群，消失不见。
整个过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张星落手中的那个包裹上。
陈亮的笑容瞬间僵住了。
“东西造好了？”
小吏那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一丝波动。
“是！”
张星落深吸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解开包裹。
众目睽睽之下，厚布被一层层的剥开，露出了一柄环首刀。
这刀……不寻常！
小吏的瞳孔顿时放大，死死的盯着刀。
刀身十分狭长，弧度优美流畅。
刀背则是厚实，隐隐有暗光流动。
最奇特的是下面刀刃的部分，闪烁着冰雪般清冷的寒光，与略显暗沉的刀身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刀柄处的环首则打造的古朴简洁，沉稳有力量。
仅仅是外观一项，就让不少在场懂行的人暗暗心惊了。
“哼，样子货罢了！”
陈亮强自镇定地嗤笑一声。
小吏站起身走上前，同时示意差役取来测试工具。
“大人，请查验。”
张星落双手将刀奉上。
小吏拿起环首刀，入手微沉，重心恰到好处。
他点了点头，开始进行官方的标准测试。
第一项，试锋利。
一捆手臂粗的草绳被人竖起，小吏走上前只是手腕一抖。
刀光闪过，草绳便齐腰而断。
人群顿时发出一阵惊呼。
寻常官刀也能断绳，但绝做不到如此轻松写意，断口如此平整！
第一项轻松过去了，让张星落也暗暗的松了一口气。
接下来是，试韧性。
小吏将刀身平放在两个木墩之间，示意一名差役缓缓踩在刀身中央。
刀身向下弯曲，形成一个惊人的弧度，似乎下一刻就要绷断。
张老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当差役移开脚后，刀身便瞬间弹回，笔直如初，毫无变形！
众人的惊呼声更大了，就连陈亮也站不住了，
官刀也能弯曲！
但弯到这种程度还能瞬间恢复不变形的。
简直闻所未闻！
“好刀！好刀啊！”
这时候，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瞬间引爆了气氛。
张老憨激动老泪纵横。
每一位铁匠究其一生，谁不想打造出一把神兵利刃？
这柄环首刀目前的数据，已经非常接近了！
小药娘也不由的捂住了嘴巴，眼中异彩连连。
“继续测试硬度！”
小吏没有任何波动，下达了最后一项命令。
差役从箱子里取来一块寻常的铁片，两人各握住一边。
小吏握紧了刀，对着铁片轻轻一削。
“嗤啦”一声轻响，铁片便如同豆腐般被削下一角。
好快！
小吏动容。
他连忙查看刀刃上，眼神越来越亮。
因为，刀刃上一丝白痕都没有留下！
“天呐，这，这真是张家打出来的？”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这刀比铁官署的还好上得多！”
众人惊叹起来。
如果前两样锋利和韧性，官署里认真制作的话。
还是有老师傅可以造出的。
但是要在此之上还要平衡出强大的硬度，那非得是大师手笔了！
陈亮的脸色已经变得铁青，他死死盯着那把刀，仿佛要把它瞪出个窟窿来。
“不可能！！怎么可能打出这种刀！绝对不可能！！！这刀是哪里偷来的？！”
里正也连忙附和，“对对对！这刀来路不明！”
张星落没有理会，一言不发。
小吏看向了他，示意他解释一下。
于是张星落走了过去，指向了刀柄处。
那里有一个极其细微的印记，若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那是一个小小的张字，字迹古拙，是张家铁匠铺独有的标记。
“此刀，乃是使用我张家祖传技艺结合心得所锻，费尽心血，九死一生方才功成！刀上有我张家印记为凭！”
张星落朗声道，“至于是否胜过寻常官造，我想，方才的测试已见分晓了！”
小吏仔细查看了那个印记，又对比了一下手中的刀。
遂微微点头，认可了这柄刀的归属。
“既然如此……那么……”
“大人！请等等！”
陈亮连忙上前，猛地拔出自己腰间的佩刀。
这也是一柄精心打造的环首刀，出自陈家最好的匠人之手。
“我们陈家的刀才是南阳最好的刀！有种就跟我比比！”
这是，要当众比刀。
有好戏看了！
谁要是输了，
那可就彻底颜面扫地。
一瞬间，所有人都兴奋了，一齐看向张星落。
小吏皱了皱眉，但没有阻止。
他也想看看，这柄刀，极限到底在哪里。
“你要作死，真是拦都拦不住啊！”
张星落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想怎么比？”
“对砍！看谁的刀先卷刃！”
陈亮恶狠狠地说道。
这是最直接也最残酷的比法，硬碰硬，就看谁的材质和热处理更胜一筹。
“好啊！我满足你！”
张星落毫不犹豫应下。
见到干瘦小吏点头，于是两名差役各自拿起一把刀，调整好角度。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砍！”
“铛！”
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
火星四溅！
“哇！！！”人群彻底沸腾了。
两刀相击之处，胜负立判！
陈亮那柄引以为傲的佩刀的刀刃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清晰可见的豁口！
而张星落的刀则是依旧完好无损，依然连一丝白印都难以找到！
陈亮呆呆地看着刀上的豁口，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
里正更是面无人色，双腿发软。
小吏快步上前，拿起张星落的刀再次仔细检查，脸上露出了惊喜之色。
好，好，非常好！
这次，他看向张星落的眼神是彻底变了，不再是之前的审视。
而是，重视！
“张星落！”
小吏认真道，“你赢了。按照之前的约定，之前的罚没……一笔勾销！”
他顿了顿，语气郑重，“你这锻刀之术，确有惊人之处，也远非寻常铁官的技艺可比。不过，此等利器关乎军国，也并非我这小小的吏目所能专断。”
“所以，我会将此事上报县丞大人。”
“是！”
张星落应下。
小吏接着道，“你准备一下，三日后前往铁官署。到时候亲自向铁官令大人演示并详解此术！若是技术属实，且愿意献与朝廷，朝廷必不吝赏赐！在此期间，你安心准备，若有人胆敢滋扰，可报我名号！”
说完，便带着差役离开。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众人心中炸响！
觐见铁官令大人？
详解技术？
朝廷赏赐？
这……简直是一步登天！
陈亮听到这话，怨毒几乎要从眼睛里喷出来了。
但是，此刻他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在下人的搀扶下，灰溜溜地狼狈离去。
一旁正在看热闹的邻居们目光也从最初的同情变成敬畏和羡慕。
总算是，赢了！
张星落松了一口气。
众人散去，关上了院门。
张星落走向了二人，笑了起来，“老爹，这关咱们过了！”
张老憨用力点头，哽咽着说不出话。
少年又看向华清棠，眨了眨眼，“华姑娘，看来，你暂时还走不了，我这儿……还需要你多照看一阵子。”
华清棠脸颊微红，轻轻“嗯”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