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连副,你们还剩下多少人?”简单寒暄后,姚子卿请两人落座,然后发问一声。
“报告姚长官,加上我跟四海,一共十九个人。”郝平川也没隐瞒,这也没啥好隐瞒的,人都在那里,数一下就清楚了。
姚长卿点了点头:“你们也是我583团的,但你们是二营的,我也不好擅自将你们编入我的麾下,这样我联系一下姜营长,看是把你们留下来,还是派人护送你们去月浦?”
“姚长官,其实我跟四海商量过了,我们想留下来。”郝平川道,送他们去月浦,那是浪费兵力和弹药。
而且,他们就算去了月浦,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还有这一路护送回去,搞不好还会白白牺牲一些弟兄。
姚子卿闻言不由的一喜,他是想把人留下来,毕竟宝山这边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郝平川、罗四海能带着这十几个人从沈家楼一路“转战”,还安然无恙的过来,那必然是有过人的本事的。
“你们没有伤员吗?”
“有,我们有五个重伤员,我们带着他们的话,根本躲避不了鬼子的追击,而且他们跟着我们也活不下,所以就安排他们交给老乡照顾,轻装上阵,等仗打完了,我们再去接他们,或者他们伤愈后自行归队!”罗四海解释道。
“原来如此,那钱副官,你带他们先下去休息,别怠慢了自家弟兄!”姚子卿点了点头,这也是个办法,于是一挥手,吩咐一声。
“是,营座放心。”
“通讯参谋,接团部……”
“营座,咱们的电话线被炸断了,修复的话估计需要时间,我们现在暂时无法跟团部联系上?”
“炸断了?”
“嗯,已经派人沿途去检查了,应该很快就会修复的。”
“行,那你去忙吧,修好了,立刻通知我。”姚子卿伸手轻轻的敲打着书案的边沿说道。
……
罗四海、郝平川一行人被安排在靠近文昌阁的一栋民房内休息,钱锡爵安排人给他们送来吃的,喝的。
还贴心的叫来军医给受伤的人清创,换药。
几天的紧张情绪一下子松懈了下来。
“老曹,老郭,虽说咱们跟三营是兄弟,是一家人,但该说,不该说的,嘴上记得把门儿……”
“明白,罗头儿,您放心,关于咱们在沈家楼的事儿,我们不会乱说的。”曹贵和郭淮义都明白罗四海把他们两个特意叫过来的意思。
“不是故意隐瞒,这种事儿传出去不好,别人会觉得我们故意夸大其词,影响不好,我本人也不想出名,功劳反正郝连副都给你们报上去了,所以就没必要在三营的弟兄们面前炫耀。“”
“低调嘛!”
“你们懂就行。”罗四海经常把“低调”这个词儿挂在嘴边,大家听多了,自然也就明白了。
别看部队是一群糙老爷们的,人际关系看上去单纯,其实也挺复杂的,就是大多数人不在意这个罢了。
当然啦,越是基层,关系越简单。
但若是往上走,那就不一样了,罗四海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往上走,但这个党国注定会失败,他才不会愿意跟这样一艘船沉默下去。
至于现在,一切以打鬼子为重,其余的走一步,看一步。
作为一个十年老党员,他怎么也不可能为了升官发财背弃自己的信仰,那样他都会不耻自己的行为的。
钱锡爵还贴心的给他们送来了换洗的衣服,虽然是旧的,但比起他们身上这一身强多了,一身的汗臭味儿。
正好可以把身上的换下来,洗一下。
院子里一口井,大家都是男人,自然也不避讳,脱光了,挨个儿,冲澡,打扫卫生。
还有理发。
他们从接到命令登车来上海,已经半个月了,有的人出发之前,都没来及拾掇一下自己,等到了上海,直接投入战场,转战十天了,每天不是在战斗,就是在赶路,睡觉都没得时间,哪有时间收拾个人卫生?
罗四海原身虽然没有洁癖,但也是个爱干净的人,这一圈下来,人瘦了,也黑了,胡须拉渣的,尤其本来是小分头,看上去挺白皙帅气的,现在不也成了黑乎乎的糙老爷们儿?
环境越残酷,越能锻炼人。
“师傅,给我剃个板寸头。”罗四海对过来给他理发的师傅吩咐一声,既然都换了一个人,身份不能换,那就把形象彻底改变过来。
也算是跟原主做一个告别。
国军对军人军容是有规定的,军队是要有自己的形象和气质,还有实际情况的需要,军人一般都是板寸头,对于军官,尤其是高层军官的话,只要不留长发,发型倒是没有特别的要求。
但战场上头部负伤的话,留长发的话,显然不太好处理伤口,所以,从实用性出发。
板寸头是军人最好的选择。
当然,你要是愿意,剃光头,也没有人管你。
原主是个爱美的,还有点儿小资情调,所以留了一个小分头,但现在,罗四海嫌麻烦,板寸头最舒服了,但凡留过板寸头的男人,基本上都不想再留其他发型了。
板寸头不但清爽,而且还透着一股子阳刚气,硬朗,帅气。
“师傅,一会儿,跟他一样。”郝平川端着洗脸盆凑过来,一指自己脑袋说道。
“好的,长官。”剃头的吴师傅嘿嘿一声。
“姓郝的,学我干嘛!”
“这板寸头就你能剃?”
“你头发本来就稀,万一真秃了,那就娶不上老婆……”
“娶不到老婆,到时候我就跟你过,我吃你的,喝你的!”
“嗨,这都什么人呐!”
“哈哈……”
看着罗四海跟郝平川日常拌嘴,曹贵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海子,海子……”头剃到一半儿,门外传来一道声音,听着感觉有些耳熟的,但一时间就是想不起来了。
应该不是自己穿越后见过的人,那他应该会有印象的,但又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就在罗四海搜肠刮肚之际,一个年纪跟他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个头比他略低半个,长得有点儿戏台上的白面小生感觉。
很快,记忆就涌了出来,原来这熟悉感是原主带给他的,只是这些记忆被藏在脑海里,需要调用的时候,才会浮现出来!
“杨镜秋,小镜子!”罗四海高兴的喊了起来,这也却是一种下意识的反应。
“海子,我就知道你没死,真是太好了!”杨镜秋冲过来,一把抱住罗四海,眼圈瞬间红了。
罗四海也是有些尴尬,心说,你认识的那个罗四海已经死了,只留下记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另一个叫罗四海的灵魂,他占有了这具身体,还窃取了他的身份和记忆。
“我听说,你们去守沈家楼了,中断了联络,后来沈家楼被鬼子占领,没有人活着逃出来,我还以为你死了。”杨镜秋眼眶微微泛红道。
罗四海伸手轻轻的拍了一下杨镜秋的肩膀,把他推开道:“上军校的时候就爱哭,怎么到现在还爱哭?”
“我爱哭怎么了,你不也胆小嘛,夜里一个人不敢上茅房,每次都拉着我一起去?”
“我那个时候不是怕黑嘛,后来不是好了。”罗四海讪讪一笑,原来原主的胆小,还真不是单纯的怕死,那是真的胆小呀。
“你怎么样,我现在是连副了。”杨镜秋显摆一下自己领章上的一杠两个豆豆得意的说道。
“升的挺快的嘛,我以后要给你敬礼,喊你一声‘长官’了!”罗四海笑道。
“来,小海子,快喊一声‘长官’来听听?”杨镜秋得意的挺起胸膛道。
“是,报告杨镜秋长官,卑职国民革命军第18军98师292旅583团二营三排代理排长罗四海,给您敬了!”
“小伙子不错嘛,挺精神!”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哈哈哈……”两人一本正经的模样,很快就绷不住了,相互闹了起来。
他跟杨镜秋不光是同期的学员,还是睡在一个宿舍的兄弟,他俩在宿舍里,算是后进,罗四海胆小,杨镜秋呢个子小,身体弱,两个人属于拖后腿的人,经常被人瞧不起,所以,就成了为数不多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