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三十载劫从龙起

山风裹着腐叶的涩香，在鼻尖打了个转。沈砚踢开脚边碎石，长长叹了一口气。

“穿越一定要有挂吗？不要行不行？”

这是个武侠世界，只有微薄的灵气。但沈砚天赋强得可怕，落地就能修仙。

呼吸生气感，丹田聚气旋。

仅是想了下能否修仙，便在半日内踏入炼气。

可就在沈砚准备御风下山，让粗鄙武夫知道什么叫唯我独仙时，金手指不唤自来。

识海之中，烟瘴弥漫，一方青铜罗盘浮于灵台。

中央香篆盘曲，篆刻年月时辰。四灵图腾蛰伏香篆四周，鳞甲黯淡，神目紧闭。更外围的烟气中，五行八卦交错，万千星斗如隔纱萤火，忽明忽暗。

罗盘更上方，几列文字高悬。

【末法千载，灵机湮灭。混沌侵蚀，新神孕生。天道聚“大衍天机”，掌四灵生灭，执五行轮转，镇八荒开灵界，复仙道而耀千古。】

“引领时代变革，让武侠世界灵气复苏，实现修仙文明伟大复兴……”

这种程度的阅读理解不难做，但践行到实践中就是另一回事了。

“价值观要不要这么正？清静的修个仙不行吗？”

真不行。

先是聚来的灵气溃散，境界瞬间跌回凡人。然后香篆自燃，发出崩碎声响，生出的烟雾凝成文字。

【大衍天机，四灵归位。三十寒暑仙道不复，乾坤解体六合崩灭。】

文字偶尔会扭曲成狰狞触手，接着转化成倒计时似的数字。

今日是获得罗盘的第七天，倒计时的数字显为——

【二十九年三百五十八天】

“三十年不成，天崩地裂……得嘞。”

沈砚正式入职，踏上征程寻找四灵，以求让武侠世界进化，避免天地公司破产崩灭。

罗盘指针引领方位，青龙图腾莹莹生辉。循着引导走了七日，眼望日落西头，图腾光辉越发明亮。

“就在附近。”

沈砚拨开垂藤，水声泠泠入耳。

暮色将倾，残阳熔金般泼洒潭面，粼粼波光碎作万点赤星。离岸篝火噼啪炸响，火星随风漫卷，掠过蓑衣人石塑的侧影。

那人持一截青竹竿，钩离水面三寸，钓的是云影天光。

这卖相。

不是世外高人就是精神病人。

沈砚对他没兴趣，目光落在鱼篓。

一条青鲤脊背泛着金鳞，鱼目流转间灵性十足。

“青龙的血脉末裔？”

沈砚欲伸手触摸，钓者突然开口。

“非礼勿动。”

“我买。”沈砚道。

“你我无缘。”钓者说。

沈砚沉默。

青龙末裔关乎时代革鼎，不可明言更不可巧取豪夺。

水面轻响，一少女浮出。

“前，前辈……”少女惨白的脸上带着喜色，喘息着举起一条鲤鱼。

钓者微微点头：“两尾金鳞，换一式剑招。”

少女大喜，抱鱼上岸。不料大鲤鱼突然扭动起来，从少女手中挣脱跳入水中。

钓者手腕轻抖，竹竿倏然挑起。水面炸开银浪。剑气如游龙翻卷，寒光过处勾起青鲤，凌空抛入鱼篓之中。

剑光未敛，沈砚眼中已映出许多轨迹。草木摇曳、山风穿林。指尖无意识虚划，无剑而剑气自生。

天赋就是强。

只是瞧上一眼，便将剑法学了过来，甚至还多悟出四招。

但这没什么可高兴的。

武学练得再高，也打不过修仙。

看到新入篓的鲤鱼，沈砚知道找错了目标。

指针只能找到方位，不能精确锁定位置。

这些鱼都不是他要找的，只是沾染了青龙的气息。

“还在水里。”

沈砚打量水潭，隐约看到什么。低头离近，细细观瞧。

倒影随波，变换荡漾。

突然！

涟漪中映出一只猩红复眼！

那不是上古灵物的眼睛，而是不可名的混沌存在。

沈砚心头凌然。

再仔细观瞧，复眼消失不见。

“幻象。”沈砚皱眉。

大衍天机助他寻到此处，可似有另一种力量，在阻碍他找到四灵末裔。

“前辈，何时能传我剑招？”

少女已疲惫地爬上岸，哆哆嗦嗦地到篝火旁烤火。

“你只抓得一尾。”钓者神情淡漠，“第二尾滑落，不算。”

少女身子一僵，欲言又止，终没有争辩。咬咬牙，转身走向冰冷的水潭。

沈砚打量着少女，突然福至心灵。

“想学剑法，我教你。”

少女一脸愕然，钓者哑然失笑。

“有趣。”钓者嘴角微挑，“某家直钩无饵，钓的是缘法。两尾金鳞，换一式剑招。却是第一次遇到，有人在某家面言传剑法。”

“公子想必不知，这位乃是剑魁前辈。”少女声音清灵，带着怯懦，“剑魁前辈乃半步宗师，用剑者鲜有人出其右。公子好意，我心领了。”

“我与他无缘，与你却未必。”沈砚道，“你随便抓些鱼来，不用下水，甚么都可以。”

少女迟疑了片刻，偷瞟了眼剑魁。

“那……我就随便抓些……吃几口东西，再下水也多些气力。”

少女在潭边鼓捣了一会儿，便捧着个大叶子回来。

剑魁侧头一瞧，险些又笑出声。

五条泥鳅在叶子上扭动。

沈砚瞧见，心生喜悦。

大衍天机罗盘的指针高速旋转，青龙图腾的双目隐隐睁开。

青龙末裔就在其中。

只是因为那种不可名的阻碍，还是无法分辨出是哪一条。

可这般难找的存在，让少女信手抓了回来。

“你我果然有缘。”沈砚抓起一节枯枝，“既捉鱼回来，便如约传你剑法。”

沈砚腕底一震，枯枝发出清越剑鸣。衰败树皮簌簌剥落处，迸出三尺冷冽寒芒。

一式斜撩而上，剑气搅碎暮色，惊得篝火明灭狂舞。一式陡然变调，如挽千钧重担，飘叶被碾作齑粉……

剑魁初看只是冷眼，片刻后则目瞪口呆：“这……是我的剑法？！！”

少女则如痴如醉，完全沉浸了进去。

最后沈砚踏着火萤凌空而起，交错的剑影束成一道青虹。当剑光尽数没入少女眉心时，方圆十丈已遍地霜华。

醍醐灌顶，以传剑道。

“就这样吧。”沈砚没传新悟出的四招。

不是舍不得给，而是用不出来。

当前是武侠的时代，不允许那种剑法出世。

“多谢前辈！”少女回过神，激动地附身拜倒。

“你到底是何人！为何会我的《圣灵剑法》！”剑魁反应过来，愤怒地长身而起。

“刚见你用过，便学会了。”沈砚道，“十八式，不难。”

“胡说！”剑魁越发愤怒，手中竹竿传出剑鸣，“若不说个清楚，你我不死不休！”

沈砚不予理会，只去抓叶子上的泥鳅。

“好！”剑魁怒极反笑，以持剑之姿将竹竿指向沈砚。

就在此时，异变突生。

沈砚指尖刚触到泥鳅滑腻的脊背，便见那泥鳅猛地弓身，炸裂般迸出青光，龙吟声轰鸣而上。

“这……”剑魁眼睛豁然瞪大。

只见整片水潭如沸，浪涛冲天而起，泥鳅化作一条苍龙吞吐云海。

剑魁的竹竿“咔嚓”断作两截，少女踉跄跌坐在地。唯余一只巨手，从云雾中穿过，稳稳将苍龙擒住。

就像，抓着一条泥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