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赤色书下

第四段记忆模糊不清。

大法师的炼金义眼泛起层层灰翳，如同被蛛网蒙住的镜片。

当他集中精神试图穿透命运的迷雾，映入视野的只有扭曲破碎的画面——本应稳固的城墙在暴雨中坍塌，象征繁荣的魔法作物化作焦黑的残骸，士兵的盾牌上倒映着帝国覆灭的惨状。

每一次观测，义眼的齿轮就发出刺耳的摩擦声，镜片后的景象愈发模糊，连最基本的轮廓都难以辨认。

他明白只是因为他反抗命运所致，如果他愿意顺应命运，他的占卜能力会和第一次占卜时一样好。

越是反抗，命运便越显得无情，他的反抗也成为了实现预言的可能。

紧接着，大法师把第五个瓶子打开，把第五段记忆放入冥想盆中。

第五段记忆中，大法师拖着疲惫却亢奋的身躯，穿梭在帝国的隐秘通道，召集帝国境内最强大的巫师。

他们有的来自古老的魔法世家，家族传承的魔杖在岁月中被摩挲得温润光滑；有的是从边陲崛起的草根强者，凭借自创的魔咒名震一方。议事厅中，烛火摇曳，映照着众人或疑惑、或期待的面庞。

大法师挥杖展示千年后麻瓜界的变化，向人们诉说着他想要复现的奇迹。

他要统合帝国之内魔法界和麻瓜界所有的力量，去发展魔法版巫师版的计算机，去发展算术占卜，去为帝国的每一个民众谱写新的属于帝国人的命运。

他拿出东方的六博和算盘，他拿出美洲的奇普……他向人们展示着人类现在拥有的一切，他向人类诉说着未来的一切。

他告诉他们他要反抗命运，让帝国永存。

最终还是有一半的人愿意跟随他的脚步。

众人的声音渐渐交织成思维的风暴，有人提出将占卜咒文转化为二进制代码，有人建议用魔法石替代计算机电源。

他们日夜钻研，在理论的海洋畅游。

他们将数字与魔法能量波动关联，观测行星轨迹对应的数字组合对帝国运势的影响。有人用古老的卡巴拉传统，将希伯来字母转化为数字，融入占卜体系；有人则从东方神秘学的算盘计数中获取灵感，改良运算流程。

终于他们到了实践的时候。

第六段记忆里，炽热的魔法火焰在地下工坊中翻涌，一群巫师围聚在巨型铸造台前。

大法师的炼金义眼投射出复杂的蓝图，每道线条都闪烁着幽蓝的符文光芒。

液态秘银在魔法坩埚中沸腾，刻满奇异符号的符文板层层叠加。

大法师成功了，成功制造出了一台可以用来计算的机器。

他们甚至用这台机器制造出了一个人，一个没有灵魂的人。他们不顾教会的反对，自顾自地向世人展示，甚至以神明自居。

年老的皇帝看到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因而感到了恐惧。可是志得意满的大法师一众谁也没有发现。

第七段记忆里，魔法计算机的齿轮永不停歇地转动，吞吐着散发微光的预言卷轴。

那些写满精密运算与未来图景的羊皮纸，在将军们眼中不过是故弄玄虚的废纸——当计算机模拟出的奇袭战术被呈上案头，老将军嗤笑着将其投入火盆，声称“真正的胜利只属于持剑冲锋的勇士”。

在乡间，农民们将标着精确配给量的粮食告示踩进泥地，“机器算不出我们地里的虫害！”的怒吼回荡在麦浪之间。

这台被寄予厚望的造物，终究成了跛脚的怪物。它能瞬间统计出帝国粮仓的每一粒麦子，却无法说服贪婪的贵族吐出多余的存粮；

能在水晶球中完美预演十场战役的胜负，却改变不了将军们固执的排兵布阵。

教会的红衣主教们高举圣典，斥责这是“用机械亵渎神明的邪术”；

魔法界的保守派挥舞魔杖，要求立即销毁这违背自然法则的异端。

就连曾经力挺他的皇帝，在看到计算机精准预言，害怕大法师篡夺了他的权力，眼中也多了几分猜忌与戒备。

第八段记忆如同破碎的镜面，拼凑出扭曲的画面。

大法师在布满电弧的工坊内疯狂敲打魔法计算机的核心，飞溅的火花映照着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符文与数据流在半空交织重组，他嘶吼着要让这台机器“真正洞悉命运”。

而在金碧辉煌的宫殿中，他单膝跪地，眼中闪烁着蛊惑的光芒，向皇帝描绘着“为万民谱写完美命运”的蓝图，话语间暗藏的咒语悄然渗入皇帝的意识。

当他发现皇帝对他的计划开始动摇，眼中的失望一闪而过。

但很快，偏执的火焰再次点燃他的瞳孔。他以永生为饵，将皇帝引入秘密实验室，随着闪烁的魔法光芒，机械零件逐渐替代了皇帝的血肉，最终塑造出一具拥有灵魂的机械躯壳。

皇帝的心脏位置，跳动着的是与魔法计算机相连的能量核心，整个帝国的命脉开始与这具机械躯体的“思绪”同步。

此时的大法师，炼金义眼彻底失去了命运的光泽，而算术占卜也只能呈现出模糊的画面。愤怒与不甘驱使他提出“全干涉”计划——要将帝国的每一个角落都纳入计算机的管控。

他要根据算术占卜的结果干涉现实，让果决定因。

反对的声浪如潮水般涌来，贵族们密谋叛乱，魔法师集会抗议，教会更是号召信徒讨伐“机械恶魔”。

面对这一切，大法师却露出了冷酷的笑容，他挥动魔杖，指挥着机械守卫和魔法武器展开血腥镇压，帝国的天空被血色的魔法结界笼罩，哀嚎声与咒语的轰鸣声响彻四方。

第九段记忆里，山洞中弥漫着刺鼻的硫磺气息，潮湿的岩壁上凝结着黑色符咒。

大法师蜷缩在魔法计算机残骸旁，破损的炼金义眼歪斜地挂在脸上，仅剩的眼球布满血丝。

他颤抖着握住羽毛笔，羊皮纸上的字迹被滴落的墨水晕染，却依旧执拗地书写着。

随着他笔尖的滑动，晦涩的理论、失败的实验记录，以及对未来世界计算机技术的疯狂推演，如同破碎的记忆碎片，在雷纳图斯眼前飞掠而过。

那些关于“全干涉系统”的改进方案、用算法重塑社会秩序的构想，还有企图将人类意识与机械融合的可怖计划，无一不令人心惊。

突然，书写的动作戛然而止。大法师缓缓抬起头，空洞的眼神直直穿透占卜迷雾，仿佛能看到千里之外的雷纳图斯。

“窥探命运的代价，可不是你能承受的。”他沙哑的声音带着嘲弄，“这些知识，够你在疯魔前好好琢磨一阵子了。”

话音未落，占卜阵剧烈震颤，银雾如潮水般退去，只留下雷纳图斯瘫坐在床上，额角渗出冷汗，耳边还回荡着那句警告的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