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9章 您没有良心这种东西

薄楼手指一挑，盖上了襁褓上的绸布。

黑暗和冷冽的嗓音一起袭来——她快要忘了不爱自己的薄楼会有多无情。

“杀了，就不哭了。”

苏酥小身板一僵，心跳声都有一瞬停止。

乳母王氏噗通跪下，颤着声音道：

“将军，这是我大魏公主，我等孤身前来是带着和亲的诚意来的！将军就算不信，也要等血脉大鼎仪式过后呀！”

“和亲？”薄楼长眉一挑，冷峻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戏谑弧度。

他指了指自己：

“跟我么？”

身为大荣当朝二皇子，能够拿来和亲的人选只有他，还有太子长兄。只是太子一出生就是太子，定好了未来太子妃人选，早有婚约在身。

“还是……”他口气中似有不屑：“还是你们大魏的公主，愿意将来给我皇兄当妾？”

帐外的小金将军将一切听在耳中，已经气得拔剑了！

铮铮！

帐外一阵金石之鸣，剑拔弩张，气氛低沉。

芜绿显然也有点着急：

“天下好女子这么多，殿下不着急，再等等，属于殿下的缘分还没来呢！这公主咱们可不能要……但也不能直接杀了，万一鸿蒙盟约是真的，国祚不保，断子绝孙，我可怎么对得起您和您将来的皇妃啊！”

对不起皇妃是重点，他一定会被苏酥砍死。

苏酥在襁褓中‘破口大骂’：你个吃干饭的死孔雀，到底派你干嘛来了？

薄楼冷漠开口：

“我不在乎鸿蒙盟约是不是真的，我说它是真，它便是真——”少年将军拥有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冷厉目光：“我说它是假，真也假。”

对于天渊神器不屑一顾，甚至对天地神祗不屑一顾。

芜绿咕咚咽下一口唾沫，虽然无言以对，但对少年薄楼投去了‘崇拜’的目光……不愧是尊上，就算变成血肉之躯的人族，也绝不惯着什么神谕天命。

“好，哈哈哈！”

一记爽朗的笑声从后帐传来。

峄剡阔步而来，帐中之人纷纷跪下参拜：“参见陛下！”

苏酥能感到乳母王氏在瑟瑟发抖。

人间魔头的国君峄剡名声在外，手起刀落霎是无情，苏酥有些好奇，到底是什么人才能当薄楼的父亲——能当他父亲的人，不是战神濯池，就是魔君冥渡，现在转世到了人间也该是同等量级的才匹配。

“父皇。”

薄楼微微躬身，算是见过礼了。

峄剡没有半分责怪，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夸赞道：

“你方才做出的选择非常好，孤很欣赏你，回去孤会赏赐你。”

“多谢父皇。”

“你想要什么？”

“金银珠宝。”

“好，能懂得钱的魅力，不愧是我的臣子。”

苏酥觉得这父子俩的对话怎么这么奇怪？

一般来说的套路不是——能为父亲分忧是儿子的本分不求赏赐？然后父亲欣慰一笑不愧是我的好儿子？他俩确定是父子？

峄剡的声音一会儿远一会近，他在苏酥身边踱步绕着圈子。

“听说公主之事，孤留下大军，只带了一支亲卫队连夜飞驰而来，骑死了三匹快马……实在可惜！”

峄剡大手一挥：“不过只要拿下大荣皇城，这三匹骏马也不算白死。付出了这么多人力钱力，孤绝不空手而归。”

芜绿小心翼翼的提醒：

“陛下，那鸿蒙盟约——”

“不要提那个！孤现在不是好端端的么？国祚兴盛，儿子成器！以前怎么干，现在还怎么干。金石玉器尚有摔碎的时候，何况一个刚出生的女婴，弄成一个事故，不要亲手杀就是了。”

金口玉言，苏酥是非死不可了。

乳娘王氏的眼泪啪嗒啪嗒落在襁褓上，哀求道：

“陛下怜悯，公主无辜，您心意已决杀不杀她有什么要紧，就让奴婢带走公主吧！我们隐姓埋名，从此大魏没有公主也不妨碍您的宏图伟业呀！”

王氏已经是曲线救国了。

她人微言轻，救不了国家，只想保住自己和公主的性命。

可惜她心中知道，对一个没有感情的人求情，一线生机也是如此渺茫。

峄剡笑了，笑得非常狂妄和恣意。

“很多年了，很多年没有人再向孤求饶了……孤有时候再想，是不是偶尔要发一发善心，让人心里对孤还有期待和幻想，这样孤才能再次体会将别人希望亲自踩碎的快感。”

薄楼在边上轻轻带过：“可惜，您没有这种东西。”

峄剡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加大声。

“是啊，没有这种东西，孤装都装不像……哈哈哈！”

笑够本了，看到王氏眼底的光碎了，整个人有气无力的跌坐在地上，他也丧失玩弄猎物的兴趣。

“杀掉乳母，公主自然就饿死了。”峄剡开口。

芜绿觉得峄剡对鸿蒙盟约还是有所忌惮的，不然直接就动手杀了。

他立刻道：“或许这也算间接害死公主？”

“那就让乳母喝下毒药，再给她一碗解药和一碗水，公主只有四分之一活下去的机会。”

选中白水，喂养公主，两人一起毒发身亡。

选中白水，不喂公主，一个毒发一个饿死。

就算选中解药，她也可能不敢喂养公主，致使公主饿死。

严谨一点算概率，公主只有四分之一活着的机会。

“四分之一，生存机会还是很大的。”

乳母缓缓抬头，迎上了峄剡残忍玩弄的目光：

“那就再赏一轮贵一点的毒药，这是孤对公主和乳母你的奖励！”

王氏知道这一次在劫难逃。

大魏要放弃公主，大荣也要杀公主，可怜的公主注定逃不过一个死字，那不如死的干脆一点，不要再被人如此折辱，活得如此痛苦了！

她猛地从地上爬起，将苏酥高高举起，喊道：

“公主先去，老奴立刻就来地下寻你！”

苏酥的尖叫声拢在喉咙里！

不要啊！

襁褓因重力被掀开，苏酥看到了大帐的顶端变得越来越近……又变得越来越远！

妈的，就这样结束了？

不会说话，不会走路，连双手都没办法自如的控制。

她真的太弱小了！

有些绝望的闭上眼睛，失重感袭来，她心中祈祷着能一下子就过去，别摔成脑瘫死不掉，影响自己下一轮投胎时间。

很急，急着去投胎。

扑通。

她好像摔下去了，但没有摔在地上，而是摔在一个人怀里。

芜绿飞身一扑把襁褓中的女婴牢牢抱在怀里，然后用力扒开了她的眼睛。

苏酥被迫睁眼，嫌弃的盯住了他！

心道：干嘛，你这瞎了眼的孔雀，还不放老娘重新开机？！

……

对对对，就是这个嫌弃的眼神，他太熟悉了！

芜绿脸上露出了惊讶、意外、狂喜之色，只是愁云顷刻又涌了上来。

终于把苏酥等来了！

可她投胎来的身份实在太尴尬，怎么样才能说服峄剡放过她的小命？

有苏浔也真是的！

为什么不给她多烧一点纸钱在地府打点关系呢？就算不要锦衣玉食，也总投个保命无虞的小康人家吧！

峄剡冷言质问：

“芜护卫，你想干什么？”

“我……我……”芜绿脑子空白，感觉峄剡的刀已经架在自己脖子上了！

这一刀砍下去，他可没机会投胎重开，直接就被踢出锦瑟图了。

“等下，这个公主……”

峄剡脸上浮现了疑惑之色。

苏酥心想：公主怎么了？公主不能死个痛快么？

半天之后，峄剡觉得自己该说一些什么来掩饰自己的失态，便道：“孤怎么觉得这个公主长得很奇怪？”

苏酥：……

对不起她还没来得及照镜子。

但她至少没有一出生就吓死产婆和越妃老妈，应该没有缺胳膊少腿，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

长得奇怪，是那种奇怪？

峄剡的反常让薄楼也跟着眉心一蹙，眼底浮起困惑？

峄剡犹豫了半天，最后踯躅伸手：

“抱来给孤仔细看一下。”

王氏还保持着“摔死”公主的姿势，芜绿跪在地上骑虎难下——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之前是为了鸿蒙盟约的可能性，现在确认过眼神，她是对的人，可就真不能交给杀人如麻的无情国君了！

芜绿有一种手摔断了，没有办法抱起来的感觉。

峄剡伸手示意他就保持这个姿势，不用起来了，然后在众人惊掉下巴的目光中缓缓蹲下，一瞬不动的盯着襁褓中这个皱巴巴软乎乎的小婴儿。

因为刚出生，她完全算不得粉雕玉琢，唇红齿白，五官皱在一块全身粉红色，最多算是婴儿中不丑的那类。

峄剡看了很久，缓声道：

“再去找两个女婴来，要才出生没几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