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0章 脱口而出的菠萝

蜗车再度出发。

从无妄城出去一路都在街谈巷议，议论纷纷。

苏酥这个灵尊真是不得了，了不得！屁股还没坐热就出发访问神族了，去就去了还给神族带了一份大礼——她把‘流落在外’的唯一神尊带回家了。

这一招格局非常大，奠定了魔族和神族未来良好的邦交，加上妖皇殿如今就在魔族二殿下沉渊手中，加上商贸生意紧密联系，妖魔早就一家亲了。

神族哥，妖族弟，女魔头庄家通吃，立于不败之地。

至于仙族如何，大部分魔人是不在乎的~

这么一来，等于苏酥的威望就更高了！

……

苏酥靠坐在蜗车窗边。

幔帐轻纱摆动着抚过她的面颊，和那些流言蜚语一样。

薄楼坐的离她不远不近。

一只红泥小炉坐着铜茶壶，可以感知茶温的杯子七彩流溢，一旦茶温凉透变成了黑灰色，茶壶会自动续水，然后递到薄楼面前。

地上一只拿着舌头狂舔地灰尘的偃甲吸尘兽正在努力工作。

它从房间的这头舔到了那头，不小心碰到薄楼靴脚时，会启动它识别障碍的能力，只见它立刻抬起前肢坐起，哈哈吐着起：

“公主请抬脚~”

声音还是芜绿的声音。

苏酥尴尬回望了过来，嘘了一声：“千万别告诉他，不然一准气得掉毛。”

薄楼：“为什么选他？”

苏酥心道：你这也要争？

薄楼：“总觉得他在喊本尊……公主。”

脸上闪过一丝局促被苏酥明锐的捕捉到了，苏酥眸光一亮，哈哈哈笑道：“神尊你也有这么可爱的时候呐。”

薄楼眼中升起愠色。

苏酥清楚这种愠色，够不到生气还多了几分情调~

没错，暴娇龙以后谈对象，生气傲娇是他这个人独有的情调。不过有谁这么贱喜欢这种情调呢？

呃呃呃。

苏酥一想就浑身激灵。

她收回跨坐在窗台上的腿，下意识掸了掸罗裙上的皱褶。明明不是强迫症但为了伺候强迫症她感觉自己也快被传染了。

“舔狗舔狗，不舔怎么苟~见过这么多人就孔雀王舔的最到位，已达忘我的臻境了，如果他这辈子还能抬一抬修为，肯定是从舔功破境的！”

薄楼：“他是孔雀王，这毛病得改。”

苏酥不甚所谓：“他已经病入膏肓了，一改就死了~而且这也不算什么坏毛病，孤允准了。”

薄楼眉梢一挑：“辅佐重臣对外人惟命是从，你也能安于寝榻？”

苏酥简直顺口就来呀。

“那我让他惟命是从的人听我的，也不算吃亏？”

薄楼桃花眼淬染薄笑。

“凭什么？”

“凭我对你有再造之恩，是你的恩人~”

“从前只知你牙尖嘴利，不想也开始颠倒黑白了。”

苏酥杏眸圆睁，夸张瞪向他：“我怎么颠倒黑白了？我可以通过救你来拯救苍生，自然也可以挟神尊以令魔族诸侯呀。”

薄楼苍唇紧抿，脸色沉了下来。

苏酥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话，忙道：

“我，我去过一趟锦瑟，这事你是知道的。不过我想起来的不多，关于你的，我一点没想起来，你放心！”

她话音方落，薄楼已经掠身至跟前，无形压迫感从发顶笼罩了下来！

手腕被微凉掌心攥紧！

他嗓音低沉，冰棱声线蒙上雾气，带着不匀呼吸浇淋而下。

“你觉得是本尊阻拦着你，戒备着你想起过往？”

苏酥手腕发疼。

但她没想过挣扎，算起来猜到锦瑟中被藏起的那个人是薄楼之后，她早晚要面对这一天。只是这一次选择权在她手中。

“我没有那样觉得，反而……我觉得你是在成全我。”

薄楼手掌不自觉的用力，心海掀起巨浪。

他虽然那样质问，但显然……更讨厌苏酥现在的这个答案！

成全两个字，字字如刀。

“你明明放不下过去，那些遗憾你也要一件件寻回来。只要和本尊的过往，你还是如此不屑一顾？”

在薄楼看来，苏酥口口声声叫着要重新开始人生，前路光明，不追来路。

可她去过地狱岩搬来了墨玉棺，她记得她答应过拔柳要带他回家。

偃甲神宫也在她的计划之中，她放不下没有摄魂心的夏刀刀，也想弄清楚众人绝口不提的师父是死是活……

云弈，藏锋，怀草东方，还有她爹爹。

所有人都还在她的心尖上，她看似玩世不恭，实则情深似海的心尖上。

可这心尖足够大，大的雨露均沾放下了这么多人。

心尖又那样小，小到她再也不肯将他的一缕影子存下，哪怕只是一缕！

薄楼眼底墨色翻滚。

他反手一拉将苏酥拽进了怀中，胸膛起伏，鼻息蓦然加重。

苏酥栽进一个泛着凛冽冷香的怀抱。

她的双手僵在薄楼腰间。

她拒绝了如此完美的腰臀比，还是原版，不是墨影卫复刻。

这是本能的抗拒，但这一份抗拒令她心神俱碎，心海沉浮，什么伤心事都来不及想，她竟然难过的想要落泪？

鼻息跟着急促了起来，她像被抽走了脊梁骨彻底软了下来。

薄楼手掌托住了她的腰，低头正好对上她被迫仰视的视线。

“回答本尊的问题！”

“不是……不屑一顾，是害怕。”苏酥口干舌燥，眼冒金星：“我不知道，我就是不敢，害怕，怯弱。”

“害怕？”薄楼低声反问。

“不该怕么？七年前是我一剑斩了禁制，魔头自有天收……结果我想抢这一份天大的功劳想得发疯，豁出命也要抽了你身上的无妄魔气，落得一个剑碎魂散的下场……因为你我才是那样一个我，你说，我该不该怕？”

“你把锦瑟山河图给我看，却当我是个傻子……你藏去的那个人不是无关痛痒的甲乙丙丁，他横亘在我的生命中陪我经历了几乎全部的惊险奇遇。这个人被抹掉了，那些记忆破碎，逻辑崩溃，这样一个对我影响深刻的人，你说，我该不该怕？”

苏酥全身无力，全靠薄楼托在腰间的力气。

她心跳飞快，跳得两眼发黑，跳到薄楼在她眼中的脸都有黑色的重影。

仿佛她已经坠入深渊，他居高临下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伸手攀上了他的手臂，苏酥死死抓紧了他的袖口。

薄楼终于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他想要顺势将苏酥放倒在地上检查一下。

苏酥闭着眼摇了摇头，两道泪痕从眼角处滚落，溅在碧青无尘的地砖上。

“我要掉下去了，深不见底，我看见爹爹了，还有大家……”

“苏酥！”薄楼急切唤她。

苏酥神识越来越轻飘。

“那里不是地狱，什么都有，就是没有你——大菠萝，抓紧我了。”

不是暴娇龙，更不是神尊大人。

无意识脱口而出的称呼，令薄楼心头猛地一震！

她、方才唤他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