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毒瘴

雾气在毒龙潭上凝成瘴幔,水面浮着层油膜般的七彩光晕。

我攥紧染血的麻布,艾草味混着腐沼的腥气直冲鼻腔。

潭心孤岛歪着棵枯死的老槐,枝桠间悬满茧状物,夜风掠过时发出骨铃般的脆响——每个茧都由人发编织,发丝间渗出暗红黏液,滴落水面激起涟漪状的鬼脸。

“玄沐子这老阴逼,连棵树都要搞行为艺术。”胖子啐了口唾沫,桃木剑戳了戳岸边淤泥。

剑尖刚触到泥面,泥浆突然翻涌,钻出条三尺长的蜈蚣,虫壳泛着青铜冷光,百足划过的地方腾起青烟。

阿雅甩出银铃残片,铃舌金针精准贯穿蜈蚣头颅:“是痋傀!虫身裹着青铜屑,沾上会烂肉蚀骨。”

她指尖雷光扫过水面,光晕中浮现密密麻麻的虫卵,卵膜下隐约可见人脸轮廓。

潭心老槐突然簌簌震颤,茧群裂开细缝,垂落无数黏稠血丝。

血丝在半空交织成玄沐子的脸,腐肉般的嘴唇开合:“张小哥,令尊的琵琶骨就钉在槐根下。一炷香内不到,老夫可要拿他泡酒了——”

话音未落,血丝骤然收紧,缠住我脚踝往潭底拖拽。

淤泥中伸出白骨爪,指缝夹着半片算术本纸页,父亲歪扭的字迹洇开在血渍里:“小晦,别管我......”

“天地玄宗,万炁本根!”铜钱剑引雷劈断血丝,我反手甩出墨斗线缠住槐枝。

线绳浸过黑狗血的部位“滋滋”冒烟,树干裂开道缝隙,露出内藏的青铜齿轮——整棵树竟是痋术驱动的机关傀儡!

胖子抡起工兵铲劈向树根,铲头“当啷”崩出火星。

腐土下埋着九口槐木棺,棺盖刻满逆写的《五雷咒》,咒文缝隙渗出腥臭黑水。“这老畜生把雷法当养料!”他骂骂咧咧掏出糯米袋,扬手撒向棺群。

糯米触及黑水的刹那,潭面突然沸腾。无数青铜甲虫破水而出,虫腹嵌着微型铜铃,振翅声竟似父亲沙哑的呼救:“小晦...快走...”

我双目刺痛,雷法在经脉暴走。铜钱剑凌空画圆,七十二道雷符结成天罡阵:“五雷猛将,火车将军,破!”

雷光如银龙扑向虫群,却在触及铜铃时骤然偏转——虫腹铜铃表面浮现父亲的脸,雷火竟生生调头劈向我自己!

“是移花接木的邪阵!”阿雅疾喝,五帝钱脱手成阵。

钱币燃起幽蓝鬼火,将雷光引向枯槐。树干“咔嚓”裂开,露出半截桃木哨卡在齿轮间——正是父亲雕的那枚!

玄沐子的尖笑从地底传来:“父子连心的戏码,老夫可是百看不厌——”

潭底淤泥突然塌陷,漩涡中伸出条青铜锁链,链头拴着具血肉模糊的躯体。

那人左肩一道蜈蚣状旧疤,被铁钩穿透琵琶骨吊在半空,正是父亲!

“爹!”我肝胆欲裂,纵身扑向漩涡。

阿雅一把拽住我后襟:“是幻象!你闻——”

腐臭中飘来丝若有若无的艾草香,源头竟在西南方的芦苇荡。

胖子突然闷哼倒地,裤腿爬满七彩痋虫。

虫群钻入他鼻孔,眼白瞬间爬满血丝:“哥...快走...”他喉头挤出玄沐子的腔调,桃木剑反手刺向自己心口!

雷光炸响。

我并指截住剑锋,掌心雷符顺着剑身灌入胖子体内。

他“哇”地吐出团黏稠虫尸,虫壳拼成血字:“子时三刻,槐下换命。”

残月攀上枯枝时,潭心响起铁链拖地的铮鸣。

玄沐子的黑袍从槐影中浮现,袖口垂落的不是手指,而是扭动的青铜触须。

他脚踩八卦阵图,阵眼摆着口雕满痋虫纹的青铜鼎,鼎内浮着颗跳动的桃木心——每声心跳都伴随父亲的闷哼!

“虺玉换心,公平交易。”玄沐子触须卷起桃木心,腐肉脸上挤出狞笑,“或者...老夫捏碎它?”

我攥紧虺玉上前半步,雷纹在袖中游走:“你先放人。”

“啧啧,天师府何时学会讨价还......”

话音未落,阿雅突然甩出银铃。

铃舌金针击穿阵图巽位,地脉雷火骤然暴起!

玄沐子触须狂舞,青铜鼎腾空翻转,鼎口喷出腥臭血雾。

雾中浮现九具无头尸,脖颈断面伸出桃木枝,枝头赫然缀着父亲残破的魂魄!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我咬破舌尖,精血染红铜钱剑。

剑身“斩邪治鬼”四字迸射金光,化作九柄雷剑刺向桃木枝。

玄沐子却鬼魅般闪至鼎后,触须扯断一根桃枝——

“啊!!!”

父亲的惨叫响彻毒龙潭。

那段魂魄在鼎中扭曲成青烟,烟里浮出我七岁时的画面:暴雨夜,他把我塞进米缸,黑袍人的利爪穿透他左肩......

“住手!”我目眦欲裂,虺玉脱手飞出。

玄沐子触须卷住玉石,鼎内桃木心突然炸裂。

虚假的幻象烟消云散,潭底淤泥轰然塌陷,露出真正的囚笼——

三百根桃木桩钉成八卦阵,阵中铁棺缠满浸血麻绳。棺盖缝隙刺出父亲颤抖的手指,指甲缝里塞着半块山楂糕的油纸......

毒龙潭的淤泥在雷光中翻涌,铁棺上的浸血麻绳寸寸崩断。

棺盖掀开的刹那,腐臭的尸气裹着桃木碎屑喷薄而出——棺中躺着的竟是具贴着父亲面皮的尸傀!

傀儡胸腔内嵌着青铜罗盘,指针疯狂旋转,最终定格在正西方位。

“玄沐子这老狐狸!”胖子一脚踹翻铁棺,棺底赫然刻着星图,北斗勺柄指向云遮雾绕的苍梧山,“天地根...这不是九黎观禁地吗?”

阿雅指尖抚过罗盘纹路,银铃残片忽然烫得惊人:“星图缺了角宿,对应的正是苍梧山断龙崖。当年我娘说那里埋着蚩尤战戟的残片,难道玄沐子想——”

话音未落,尸傀突然暴起,桃木指甲直插胖子咽喉。

我并指斩断其脖颈,头颅滚落时炸开团青烟,烟中浮现玄沐子的虚影:“张小哥,令尊的魂魄就锁在战戟里。三日后的血月夜,老夫要拿他祭戟开锋!”

虚影消散处,尸傀残躯渗出墨绿汁液,在地面蚀出蜿蜒小径——正是通往苍梧山的密道图。

苍梧山的石阶长满人面苔,每踏一步都挤出腥臭汁液。

行至半山腰时,雾中忽然传来金铁交鸣声。十名戴着傩面的黑袍人正在围攻个苗装少女,她手中弯刀翻飞如银月,刀柄坠着的骨铃与阿雅的银铃纹路一致。

“是达拉部的求救骨铃!”阿雅甩出五帝钱击碎最近那人的傩面。面具下露出张溃烂的脸,眼眶里钻出七彩痋虫。

少女趁机突围,袖中射出三道竹签钉入树干:“跟我走!这山道布满痋傀阵!”她引我们钻进藤蔓遮蔽的岩缝,洞壁上用朱砂画着达拉部的狼头图腾——正是阿雅母亲珠琳的笔迹!

“我叫阿卓,珠琳首领的暗卫。”少女撕开染血的袖口,露出锁骨处的雷纹刺青,“三日前,玄沐子突袭达拉部抢走蚩尤血鼎的鼎耳,首领让我在此接应你们。”

岩缝尽头竟是座悬空祭坛,九根青铜链拴着口雕满人面的巨鼎。

鼎耳缺失处残留着焦痕,与我手中的虺玉形状严丝合缝。

“这才是真正的蚩尤血鼎。”阿卓咬破指尖在鼎身画出献祭符,“玄沐子用令尊的魂魄温养战戟,是想在血月夜让蚩尤残魂附体重生。但要催动战戟,必须集齐血鼎、虺玉和...”

她突然噤声,祭坛地板轰然开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