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好了吗?”
萧砚亭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带着几分冷硬的压迫感。
“戌时已过,乾清宫的钟鼓都响过三巡了。”
他指尖摩挲着令牌,“你是想让陛下等着开宴?”
云曈缓缓起身,月白织金襦裙扫过青砖,发出细碎的沙沙声:“王爷这是在催我,还是在怕我?”
萧砚亭挑眉,“本王怕什么?怕你在宴会上出丑,连累晏王府?”
他缓缓逼近,“不过是查验菜品,你最好给本王记住——”
“记住什么?”
云曈抬头,眼睛与萧砚亭眼底的寒芒相撞。
“记住夫人是药商之女、亦是晏王妃的身份。”
萧砚亭的声音放低,“前者让你辨毒,后者让你有资格站在这金銮殿上。”
云曈轻笑,任青黛替她理了理披风。
萧砚亭的目光扫过她的动作,喉结微动:“确定要亲自查验每道菜?”
“王爷不是早就知道答案?”
“何况王爷的暗察司,不也守在每道宫门前?”
萧砚亭忽然轻笑,甩袖转身:“宴会上若见血,往本王这边靠。”
紫鹃抱来凤冠,细心地将珍珠流苏拨得乱晃:“丑话说在前头,别连累我们丢了脑袋。”
云曈接过凤冠,对着铜镜戴上,她望着镜中萧砚亭的倒影,两人目光相对。
“走吧。”
萧砚亭在门槛处顿住,轻声道:“别让陛下等急了。”
踏出殿门时,寒风卷着雪粒扑来。
萧砚亭忽然伸手,替她拂去肩头落雪:“记得小心迦南香。”
她抬头,撞见他眼底转瞬即逝的关切:“王爷亦然。”
乾清宫的鎏金大门缓缓打开,礼乐声如潮水涌出。
云曈与萧砚亭并肩踏入,满朝文武的目光扫过他们交叠的影子。
萧砚亭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袖口,极快地缩回。
眼神扫过首座的丞相,见他正与三公子低语,袖口微微鼓起。
“晏王妃,该查验菜品了。”
太监尖细的声音在云曈耳边响起,云曈点头。
踏入验膳房时,檀木食盒正冒着袅袅热气。
太监弓着背掀开盒盖,翡翠碟上的芙蓉糕泛着诱人的光泽,却在重瞳之下透出一丝若有若无的青气,是迦南香特有的毒性反应。
“这是陛下要用的头道菜。”
太监尖细的嗓音在密闭的屋内回荡,“王妃可要仔细些……”
银针刚触及糕点表面,“哗啦”一声脆响突然炸破死寂。
云曈猛地转身,只见萧砚亭撞开雕花木门,蟒袍下摆扫过门槛时扬起一阵细灰。
他身后,淑妃的宫女瘫坐在地,打翻的食盒里滚出几块玫瑰茯苓糕。
“淑妃突然腹痛,用过的点心都黑了。”
萧砚亭一把将云曈拽到身后,温热的掌心隔着广袖传来力道,他压低的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急促。
云曈瞳孔骤缩,盯着地上发黑的糕点:“所以地上的……”
“正是呈上给淑妃的同一批点心。”
萧砚亭的目光扫过她泛着红光的眼神,玄色披风扬起的弧度恰好挡住宫女惊恐的眼神。
云曈却在混乱中瞥见那宫女腕间的银镯,刻着的牡丹纹与皇后宫娥的配饰如出一辙。
“这不合常理。”
云曈挣脱他的手,蹲下身时广袖扫过碎瓷,“宴席尚未开始,淑妃为何会提前接触点心?除非有人……”
她突然噤声,目光死死盯着宫女袖中若隐若现的丝帕——上面沾着的胭脂痕迹,与淑妃今日所用的色号分毫不差。
萧砚亭瞬间会意,猛地转身紧盯宫女:“说!谁让你提前送膳?”
眼中的冷意惊得宫女失禁,尿液顺着裙摆洇湿地砖。
“皇后娘娘……娘娘说要给淑妃一个品尝……”
宫女抖如筛糠,眼泪混着胭脂糊了满脸,“还说……这些都已经给验膳的人查验过了……”
御膳房外突然传来密集的脚步声,云曈与萧砚亭对视一眼,同时抽出袖中的武器。
雕花木门被轰然撞开,丞相带着侍卫蜂拥而入,带着急促的呼吸起伏。
“果然在这里!”
丞相杨偌目光扫过地上的毒点心,阴鸷的眼神落在云曈身上,“晏王妃还想狡辩?淑妃娘娘中毒,你作为验膳之人难辞其咎!”
他身后的侍卫立刻抽出佩刀,寒光映得宫女们尖叫着抱头鼠窜。
“是吗?”
云曈冷笑一声,“可这宴会还没开始呢?淑妃是怎么得来的点心?”
她弯腰捡起半块发黑的玫瑰茯苓糕,碎屑落在绣着银线云纹的裙摆上,“按照宫规,未验之膳不得出御膳房半步,除非……有人故意绕过查验。”
杨偌轻抚着胡须,皮笑肉不笑地开口:
“晏王妃这是在暗示什么?难不成是想说,有人栽赃嫁祸?”
他突然转身,对着跟来的侍卫们大喝,“把这毒妇拿下!”
“慢着!”
萧砚亭跨步挡在云曈身前,“丞相如此着急定罪,莫不是心里有鬼?”
杨偌眯起眼,望着萧砚亭护在云曈身前的身影,蟒袍下的手指微微蜷起:“晏王爷这是要公然抗旨?”
云曈握住萧砚亭手腕,轻轻一拉。
“先回去吧。”
杨偌带着侍卫押着云曈等人踏入宴会厅。
宴会厅内满朝文武的议论声戛然而止。
淑妃被两名宫女搀扶着,面色青紫地靠在贵妃榻上,唇角残留的黑涎在明黄绸缎上刺目异常。
“陛下!”
杨偌甩袍跪倒,“晏王妃验膳失职,致使淑妃娘娘中毒!臣请立刻将其问罪!”
他身后侍卫同时拔刀,寒光映得殿内大臣们纷纷后退。
云曈被推搡着踉跄半步,却在抬头时迎上皇上沉冷的目光。
她握紧手中发黑的玫瑰茯苓糕,扫过首座上皇后指尖无意识摩挲的护甲,果然,那抹胭脂红,与宫女袖中丝帕上的痕迹分毫不差。
“杨丞相如此笃定?”
云曈向前一步,“淑妃娘娘尚未开宴便中毒,敢问这未验之膳,是如何出现在她手中的?”
宴会厅内顿时响起窃窃私语,贵妃突然起身,珠翠相撞声中快步奔向沈宁霄:
“陛下!妹妹向来与人为善,究竟是何人下此毒手?”
进眼见其昏迷不醒,眼眶瞬间通红:“妹妹今早还好好的,怎会……”
云曈看着贵妃这副虚伪的模样,唇角微微上扬,内心冷笑着。
这贵妃一向不把沈宁霄当作妹妹,如今却在宴会厅上如此关心淑妃,是难得一见的虚伪宫斗现场。
她的声音突然顿住,目光落在云曈手中银针上,针尖正泛着诡异的青黑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