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地下祭坛

陈玄从星云中跌出，重重摔在青霄观废墟中央。

月光如水，洒在残垣断壁上。不远处，林霜和道种少年已经爬起来，正警惕地环顾四周。没有张灵素的踪影。

“她没出来？“陈玄声音嘶哑，胸口像是压了块巨石。

林霜摇头，眼中含泪：“那个黑影...把她...“

道种少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身体比之前更加透明。他跪倒在地，胸口的一字印记忽明忽暗，像是接触不良的灯泡。

“时间不多了。“少年艰难地说，“他正在加速吸收我的能量...“

陈玄扶起他，触手冰凉，仿佛在触碰一团有形的雾气。照片背面的倒计时显示“三天“，但数字闪烁的频率越来越快，似乎随时可能归零。

“老清虚说的祭坛在哪里？“林霜急切地问。

少年指向主殿废墟：“地下...七星归位...“

陈玄想起最初发现三世镜的地下石室。那里确实有个石台，但当时没看到什么祭坛。除非...

“跟我来！“

三人冲向主殿残骸。曾经被瓦砾掩埋的秘道入口如今完全暴露，像是被某种力量刻意清理过。台阶下方的石室门户大开，里面传出微弱的青光。

陈玄打头阵，阴印在手中发烫。石室比记忆中大了许多，原本放置三世镜的位置现在是个直径约五米的圆形祭坛。七根微型石柱按北斗七星方位排列，中央是个青铜鼎，样式与洗魂池底那个一模一样。

“这就是...道种诞生的地方？“林霜敬畏地低语。

少年跌跌撞撞走向铜鼎，将透明的手按在鼎沿。鼎内立刻泛起涟漪，随即浮现出清晰的影像：张灵素被困在一块巨大的黑色水晶中，双眼紧闭，表情痛苦。她的每一个动作都极其缓慢，发丝漂浮如同水下。水晶表面刻着一行小字：“钥匙在你之中“。

“她还活着！“林霜惊呼。

陈玄凑近细看。张灵素的嘴唇在缓慢蠕动，似乎在重复某个词。通过唇形判断，好像是...“镜子“？

“三世镜...“陈玄猛然醒悟，“需要用三世镜联系她！“

但三世镜已经在时空跳跃中遗失了。正当陈玄懊恼时，少年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那片从青铜匣中取出的镜片。

“最后一块...“少年虚弱地说，“其他的...在柱子里...“

陈玄立刻检查七根微型石柱。果然，每根柱子上方都有个镜片形状的凹槽。他接过少年手中的碎片，嵌入天枢柱的凹槽。

碎片完美契合。柱身立刻亮起青色纹路，鼎中的影像变得更加清晰。张灵素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突然睁开眼睛。看到陈玄三人，她露出惊喜的表情，嘴唇再次蠕动。

这次陈玄看懂了：“逆转...七星...“

话音未落，石室入口处突然传来爆炸声！碎石飞溅中，五个身穿杏黄道袍的龙虎山道士冲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独眼张师叔。

“果然在这里！“张师叔的独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第七代天师的罪孽今日必须偿还！“

他身后四名道士同时掷出符箓，黄纸在空中化为火球，朝祭坛呼啸而来。陈玄本能地举起阴印格挡，黑印却毫无反应——它正在吸收道种的能量，无法同时用于防御！

千钧一发之际，林霜从腰间抽出七张蓝色符纸，迅速排成北斗形状：“玄冰障，起！“

一道冰墙凭空出现，挡住火球。冰火相撞，蒸腾起大量白雾，暂时遮蔽了视线。

“陈玄！“林霜大喊，“继续仪式！我来挡住他们！“

陈玄犹豫了一瞬，但道种少年已经抓住他的手按在铜鼎上：“没时间了...逆转七星...救她...“

触碰到铜鼎的瞬间，陈玄脑海中涌入大量信息——那是逆转七星阵法的具体步骤。同时，阴印与阳印同时发烫，胸口的一字印记如烙铁般灼热。

“需要激活七柱...按摇光到天枢的顺序...“陈玄咬牙忍住疼痛，“但阴印正在被第七代天师控制...“

少年突然露出决绝的表情：“用我的血...我是纯灵体...可以暂时屏蔽他的干扰...“

不等陈玄回应，少年已经咬破手指（如果那半透明的液体能称为血），将“血液“滴在摇光柱上。柱身立刻亮起耀眼的青光，鼎中的张灵素影像也随之清晰了几分。

“继续！“少年催促，“下一柱...“

开阳柱、玉衡柱、天权柱...随着一根根石柱被激活，祭坛周围的空气开始扭曲，某种古老的力量正在苏醒。张师叔等人被无形的屏障挡在外面，只能愤怒地咆哮。

但每激活一柱，道种少年就变得更加透明。到天玑柱时，他已经几乎完全看不见，只剩下一团模糊的人形轮廓。

“够了！“陈玄想停下，“你会消失的！“

“本来...就是...暂时的...“少年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记住...阴阳印融合时...不要相信...“

他的话没能说完。天玑柱亮起的瞬间，少年的身体彻底消散，只留下一颗青色光球悬浮在空中。铜鼎中的影像剧烈波动，张灵素似乎在尖叫，但听不到声音。

陈玄强忍悲痛，继续激活天璇柱。就在他即将触碰最后一根天枢柱时，石室突然剧烈震动，顶部裂开一道缝隙，血红色的月光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哈哈哈！“张师叔的狂笑在混乱中格外刺耳，“天象已成！幽冥裂隙即将开启！你们阻止不了了！“

陈玄抬头，透过裂缝看到夜空中的血月已经接近圆满，边缘开始出现黑色斑点，如同腐烂的水果。照片背面的倒计时疯狂闪烁：“一天...十二小时...六小时...“

时间正在加速流逝！

“陈玄！“林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玉简！老清虚给的玉简！“

陈玄这才想起怀中的青色玉简。他掏出来按在天枢柱上，玉简立刻融化，化为无数青色符文缠绕柱身。天枢柱亮起的光芒与其他六柱相连，在祭坛上方形成完整的北斗星图。

星图成形的瞬间，铜鼎中的景象变了。张灵素所在的黑色水晶出现在鼎内，只有巴掌大小，但细节清晰可见。水晶表面的“钥匙在你之中“字样闪烁着微光。

“钥匙...“陈玄喃喃自语，“在我之中？“

他忽然想起什么，扒开衣领看向胸口的一字印记——那不仅是身份象征，更是...阴阳印融合的关键！

“林霜！“他喊道，“帮我找找清虚师父的笔记！关于阴阳印融合的部分！“

林霜一边警惕地盯着张师叔等人，一边在随身背包里翻找。她从里面掏出一本破烂的笔记——那是从青霄观废墟里抢救出来的清虚道长遗物。

“找到了！“她快速翻阅，“'阴阳合一时，需持印者以寿为引，于血月满盈之际...'“她的声音突然颤抖，“'献祭全部寿命'？!“

陈玄如遭雷击。全部寿命？这就是老清虚说的“代价“？

铜鼎中的张灵素似乎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疯狂摇头，嘴唇重复着“不要“。水晶表面的字迹也变成了“别做傻事“。

但倒计时已经走到最后三小时。血月上的黑斑不断扩大，整个石室笼罩在不祥的红光中。张师叔等人不知何时已经跪倒在地，口中念诵着诡异的经文，像是在迎接某个存在的降临。

陈玄看向悬浮在空中的青色光球——道种最后的残留。又看看铜鼎中被困的张灵素。最后是照片背面已经变成“两小时“的倒计时。

没有选择了。

他深吸一口气，将阴阳双印同时按在胸口的一字印记上。

“以我之寿，唤印合一。“

起初什么也没发生。接着，一阵剧痛从胸口蔓延至全身，仿佛每一根骨头都在被碾碎重组。阴阳印开始发光，白色与黑色的能量如两条蛟龙缠绕在一起，通过一字印记注入陈玄体内。

【警告：生命体征急速下降】

【剩余寿命：59分钟】

【融合进度：12%】

阴印中系统的声音断断续续，像是受到干扰。陈玄跪倒在地，全身皮肤下浮现出复杂的星图纹路，与祭坛上方的北斗星图相互呼应。

林霜想冲过来帮忙，却被无形的力量弹开。铜鼎中的张灵素已经泪流满面，双手按在水晶内壁上，像是在试图传递什么。

融合过程痛苦而缓慢。当进度达到50%时，陈玄已经瘫倒在地，只能靠意志力维持清醒。奇怪的是，随着寿命的减少，他的意识却越发清晰，许多遗忘的记忆如走马灯般闪现：

幼时被清虚道长收养的第一天...得到天师印时的惊喜...发现师父死亡真相时的愤怒...还有...某个从未经历过的场景——古代的战场上，他与张灵素并肩而立，共同施展某种禁术...

【融合进度：89%】

【剩余寿命：9分钟】

陈玄的意识开始模糊。就在即将昏迷的瞬间，他感到某种温暖的力量注入体内——是那颗青色光球！道种最后的能量正在延缓生命流逝！

借着这短暂的喘息，陈玄用尽全力完成最后一步。阴阳印完全融合，化为一颗黑白相间的光球悬浮在他胸前。光球中隐约可见微型星云旋转，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

【融合完成】

【天师印·完全体激活】

【剩余寿命：3分钟】

时间所剩无几。陈玄挣扎着爬向铜鼎，将融合后的天师印按在水晶上。

“释放她！“

光球接触水晶的瞬间，黑色表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纹。张灵素的身影越来越清晰，而陈玄的生命力却在急速流失。他的视线开始模糊，四肢如灌了铅般沉重。

最后一刻，他听到水晶破碎的清脆声响，以及张灵素撕心裂肺的呼喊：

“不——！“

然后，世界陷入黑暗。

...

陈玄感觉自己漂浮在无尽的星海中。远处有七颗星辰特别明亮，排列成北斗形状。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来——是道种少年，现在已经完全实体化，胸口的一字印记明亮如新。

“还没结束。“少年扶起他，“第七代天师正在开启最后的裂隙。“

“张灵素...安全了吗？“陈玄虚弱地问。

少年点头：“她用分魂术将你的一部分魂魄封印在融合印中，保住了你的核心意识。但...“他指向远处，“看。“

星海边缘，一个巨大的黑洞正在扩张。透过洞口可以看到现实世界的景象：血月已经完全变成黑色，龙虎山道士们跪拜在地，而一个黑影——第七代天师——正从裂隙中缓缓走出。

“他想要什么？“陈玄问。

“不只是打开裂隙。“少年声音沉重，“他要吞噬道种，成为超越时空的存在。“

“怎么阻止他？“

少年沉默片刻，突然露出与清虚道长如出一辙的悲悯表情：“只有一个办法。你成为道种。“

陈玄愣住了：“什么意思？“

“我的能量已经所剩无几。“少年解释，“但融合印中有你的魂魄，加上清虚师父留下的'种子'...“他指向陈玄胸口，“你可以成为新的道种，完成最后的仪式。“

“那我会...？“

“成为时空的一部分。既存在，又不存在。“少年轻声说，“就像...现在的我。“

陈玄看向现实世界的投影。张灵素正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痛哭，林霜拼命想把她拉离祭坛。而黑影道士已经几乎完全穿过裂隙，身形越来越凝实。

没有选择了。

“告诉我怎么做。“

少年露出解脱的微笑，握住陈玄的手：“很简单。拥抱你的命运。“

他的身体开始发光，越来越亮，最终化为无数光点融入陈玄体内。陈玄感到某种本质的变化正在发生——他的意识在扩张，记忆在重组，对时空的感知完全改变。

最后一刻，他听到少年（或者说，他自己）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

“记住，名字是最短的咒。你的真名是...“

然后，一切归于寂静。

现实世界中，祭坛上的陈玄尸体突然浮起，被青光包围。已经穿过大半裂隙的黑影道士发出愤怒的咆哮：

“不！你不能——！“

青光化为七道锁链，缠绕住黑影，将他拖回裂隙。血月开始褪色，黑色斑点逐渐消失。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整个裂隙如镜子般破碎，化为无数光点消散在夜空中。

当最后一缕黑气消失时，悬浮在空中的青光也渐渐散去。陈玄的身体缓缓落下，被张灵素和林霜接住。他的胸口不再起伏，但嘴角带着平静的微笑。

在他手中，紧紧握着一块新生的三世镜碎片，上面刻着一个小小的字：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