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是冷的银针,密密地刺穿昏黄的路灯光晕。王宜兰站在那扇门前,店铺的轮廓在雨夜里坍缩成一团模糊的暗影。只有那封条是清晰的,惨白的,像一道新愈却永不消失的刀疤,横亘在玻璃上,也横亘在她的过去与未来之间。雨水和某种滚烫的东西糊住了她的视线,心像被这风雨掏空的店铺,只剩下摇摇欲坠的框架。
“找不着你,怎么都找不着。”王宜兰的声音被风撕扯着,花瓣般零落。雨水顺着发梢流进嘴角,咸涩。“我一个人,扛了所有。”她眼里的光,是淬了冰的愤怒,沉在深不见底的无助里。
李淑华的头发湿透了,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像黑色的水草。她的目光越过雨幕,落在王宜兰身后那片虚无的黑暗里,充满了粘稠的疲惫。“那天…小涵在ICU,灯亮得刺眼。我…什么都顾不上了。”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吞没。
“走了!你是一声不吭就走了!”王宜兰的拳头猛地砸在门框边的木桌上,沉闷的钝响在雨夜里炸开。水珠惊跳起来,又迅速被更大的雨点击碎。“我呢?啊?”她扬起脸,雨水和泪水混在一起,冲刷而下,在衣襟上洇开深色的绝望。
李淑华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似乎想伸过去,却在半空僵住,仿佛被那冰冷的雨和更冰冷的现实冻伤了指尖。“晚了…我赶到时,它已经贴在那儿了。”她指了指那刺目的封条,指尖微微颤抖,“你的房子…空了。像从来没住过人。”
“李淑华,”王宜兰扯出一个冰冷的笑,牙齿在雨光里泛着寒,“别演了。我活着,那笔账,就翻不了篇。”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淬火的钢,硬生生楔进雨幕里。眼神是两点烧穿黑夜的炭火,不容分毫退让。
李淑华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她慢慢转过身,背影像一片即将被风雨撕碎的枯叶。“法庭见吧。”声音飘过来,裹着雨水的冷,也裹着一丝彻底耗尽心力的麻木。
“李总!风光了是吧?”王宜兰的声音像淬毒的针,追着那背影扎过去,“查得清楚着呢,小袁那几家店…你可是大股东!好大的股东!”每一个字都磨得锋利,狠狠剜向记忆深处。
李淑华的脚步钉在积水的路面上。她猛地回身,脸上的雨水纵横,分不清是雨是泪。“不是那样!”她嘶哑地喊,指向王宜兰的手指像瞬间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垂下,“王宜兰…你眼里只有你自己!当年…那些窟窿,哪次不是我填平的?!”声音支离破碎,是累极了,也是心口被反复撕开的痛楚。
王宜兰怔住了。一丝动摇,闪电般掠过眼底,随即被更汹涌的愤怒吞噬。“填平?”她冷笑,笑声在雨里显得格外凄厉,“填平了你的风光,填平了我的倾家荡产!”绝望像冰冷的藤蔓缠紧了喉咙,勒得她声音发颤,“我一无所有了!李淑华!”
雨,无休无止。两道目光在湿冷的空气里碰撞,又飞快弹开。曾经紧紧缠绕的生命线,在滂沱的雨水中寸寸断裂,沉入脚下浑浊的泥泞。霓虹的残光在积水的路面上扭曲、流淌,像无法拼凑的旧梦。
城市的另一端,陈风耀在干燥温暖的被窝里翻了个身。梦里残留着林亦涵模糊的笑靥,清甜得如同未曾沾染尘埃。窗外的风雨声,被厚厚的玻璃隔绝成遥远的呜咽。他还不知道,这短暂的相聚,很快就会被成人世界里更冰冷、更无形的封条,再次撕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