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弘时已经骑马远去后,巴尔图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弘昇和弘晊,突然大喝道:
“你们还不去练骑马,愣在这里等赏吗?”
弘昇和弘晊下意识的一激灵,随即便像是醒悟过来似的,慌忙勒马前行。
巴尔图依旧背着手,看着远去的三个小家伙,尤其是看着弘时幼小的背影,嘴角不由得掀起一抹笑意。
这一幕,自然无人看的到,否则,定会成为这些皇子皇孙间的惊讶谈资。
“小家伙,倒是有股子气势,这跟四爷也不像啊,难怪能得到皇爷的欢心。”
巴尔图自言自语似的嘀咕着。
不过他并没有离去,而是一直看着弘时三人在偌大的马场骑马飞奔。
若是速度慢了一些,便会遭到他的一顿呵斥。
整整一个时辰,期间巴尔图仅允许弘时三人休息了片刻,可以说绝大多数时间,都是颠在马背上。
弘昇还好一些,毕竟年纪大了几岁,自然就多练了几年,又时常被惩罚一二,早就习惯了。
可弘时和弘晊就痛苦了,两个小家伙在马鞍上磨的屁股都疼了,却也不敢说什么。
弘晊是真的惧怕巴尔图,他见过自己的哥哥被处罚的情形,越是叫喊反抗,处罚便越重。
即便摆出身份顶撞,最终被他们的阿玛知晓后还是躲不过惩罚。
而弘时,便是真的想要磨炼自己的骑术。
还有一点,那就是他早就准备打巴尔图的主意。
弘时知道,对付巴尔图这种倔强、认死理,又受过心灵创伤的人,劝说是没用的。
必须得让他对你另眼相看,想办法获得他的信任,并在你身上看到能满足他心中期待的希望。
只有如此,才能收服巴尔图。
当然,对巴尔图的心思,弘时已经猜出了七七八八。
恐怕不止弘时,如康熙,胤禛这些老谋深算之人,想必都能猜个大差不差。
只不过他们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巴尔图,便特地去做些什么。
看着瘫坐在地上的弘时三人,巴尔图面无表情,冷冷的说道:“今儿个的骑马时辰已过,你们走吧。”
“今后,莫要再让我看到你们在马场里偷懒耍滑,否则,就给我滚下来扎马步,别辱没了这里的御马。”
听到这话,弘昇下意识的抿了抿嘴,他是被罚扎马步最多的。
只因他性情有些惫懒,否则也不至于多年后因怠慢差事被革去了世子之位。
弘时则是心中一动,听出了点不同之处,便大着胆子开口道:
“师傅,莫不是这里的御马有什么特殊之处?”
巴尔图闻言,冷眼看了过来,盯着弘时看了几个呼吸,才淡淡说道:
“这里的每一匹老马,都曾上过战场,都曾踏过敌人的尸骨。”
“你们骑在马上,偷奸耍滑,就是对这些御马的侮辱。”
“弘时,你的那匹飞烟,已年十五,曾经骑在它身上的是一位一战斩下三十余颗敌人头颅的勇士,陛下曾赐称巴图鲁。”
“还有弘昇,你可知你的那匹踏雪,比飞烟的功绩更加彪炳,率先冲阵,不下一手之数。”
“人荣马亦焉!”
听到这些话,弘昇惊讶的张开了嘴。
他第一次听巴尔图诉说这些御马的功绩,没想到竟然这么令人热血沸腾。
难怪每次他稍稍偷懒,便会引来巴尔图严厉的处罚。
弘晊年仅八岁,又没有弘时这样的灵魂,自然听的懵懵懂懂,只是愣愣的听着。
而弘时却再次明白了一些,为何巴尔图哪都不去,却偏偏愿意来射殿教授皇子皇孙骑马了。
原来这些战马的背后,都有着勇士的身影。
巴尔图陪着它们,就如同陪着自己曾经的战友一般。
看来还是康熙老爷子最懂得人心啊,也只有这里,才能让巴尔图这样的人没有排斥的待下来。
弘时面色严肃起来,他颇为郑重的对巴尔图道:“师傅,学生知错了。学生保证,今后绝不再做出任何辱没飞烟之事。”
说完这话,弘时看了看远处已拴在马桩边的飞烟,如同有灵一般,飞烟竟然也朝弘时这边抬了抬头,拽了拽拴在马桩上的绳子。
弘昇也连忙学着弘时,做出了保证,巴尔图眼中的凌厉这才消散了些许。
稍后,弘昇和弘晊先行离开了马场,弘时只稍稍迟了一些。
他瞧准了一个空隙,走到巴尔图身旁,语气稚嫩而又坚定的说道:
“师傅,可曾想过,有朝一日,再次跃马疆场,冲锋陷阵?”
巴尔图双眼猛的一凝,缓缓的转过头,死死的盯着弘时。
弘时也转头,与之对视,没有丝毫怯懦。
巴尔图紧绷着嘴,并没有开口说些什么,可他的心中却犹如死寂的水潭里被扔入一颗石子,泛起了层层波澜。
弘时从他的眼眸中看到了一丝火苗,只不过,这一丝火苗,隐藏的极深,甚至几乎要熄灭了。
是啊,十二年了。
边疆无战事,老兵无所归。
弘时终于确认了心中所想,他转过身,迈开脚步向远处走去,口中还淡淡的说道:
“师傅,保重好身体,将来才能骑得了马,拉的开弓。”
一颗种子埋在了巴尔图心里,不论将来是否能够生根发芽,起码能让巴尔图知道弘时心中所想。
巴尔图是自我封闭了,可他并不傻。
这些年下来,也有想要拉拢他的人,暗示下的许诺也都是高官厚禄之流。
巴尔图对那些丝毫不曾动心。
真正知道巴尔图心思的,有一个算一个,都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人而去大动干戈。
他们终究没有弘时这般精准的点在了巴尔图的大穴上。
若他有自我解封的那一天,那么弘时,也许是一个选择。
上午的时间仅仅过去了一半,弘时跟着弘昇和弘晊来到了恒王府。
从一进王府大门,弘昇便兴奋的为弘时介绍着府里的布置。
直至他们三个来到二进处胤祺的书房,看到胤祺时,弘昇才老实下来。
“孩儿请阿玛安。”弘昇和弘晊异口同声。
“侄儿请五叔大安。”弘时在他们两个请安后,紧接着行了大礼。
本在低头书写着什么的胤祺微微一愣,抬起了头,看到是弘时来了,顿时便露出了一抹笑容。
“是弘时啊,快起喀吧。”
“弘时啊,你怎么跑到五叔这里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