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们,是那位大人手中的剑

同一时刻,东部·孤儿院地窖

地窖里阴冷潮湿。

四个人影,像往常一样,在黑暗中悄无声息地聚集。

“都处理干净了吗?”尤缇娅的声音很冷,在这片死寂中显得格外清晰。

琳内先开口:“处理好了,什么痕迹都没留下。”

“我这边也是!”雪朗跟着应声,语气有些急。

“按您吩咐的,都处理了。”戴乌斯也低声确认。

确认行动没有留下纰漏后,琳内那双绿色的眸子在微弱的光线下闪了闪,继续汇报:“情报行会那边也没动静,阿瓦隆的事没扯到我们头上。”

“他们怎么说?”尤缇娅问道。

“目前看,”琳内回答,“他们认为那是一位宗师级剑士制造的人间炼狱。”

听完琳内的汇报,兽人少女雪朗扳着手指,小声但急切地说:“就算这样,也不能松懈。尤缇娅说过多少次了,这事,绝对不能让‘那位大人’知道。绝对,不可以!”

雪朗话音刚落,尤缇娅猩红的眼瞳里寒意一闪而过。

其他人也立刻绷紧了神经,郑重地点头。

这时,一向带着从容微笑的琳内,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迟疑和不安,她试探着问:“……可是,我们真的……要瞒得这么死吗?”

房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剩下火把燃烧的噼啪声。

片刻后,尤缇娅的声音斩钉截铁:“当然。”

“……为什么?”戴乌斯忍不住问出了声。

尤缇娅的红瞳似乎更亮了,她缓缓扫过戴乌斯:“我说过,对吧?我们,是那位大人手中的剑,我们无需判断,无需质疑,只要成为他手中能随意挥舞的利刃就足够了。”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冰冷:“可一把剑,要是自己动了心思,那还叫剑吗?”

“可……这次是帕拉蒂奥家那小子先对那位大人出手,我们才——”戴乌斯试图争辩。

“那也不行。”尤缇娅打断他,语气没有丝毫转圜余地,“没有‘命令’,就不许动。明白吗?我们只为命令而动。就算知道该怎么做,大人没开口,我们就只能看着。”

戴乌斯喉咙发紧,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他看着尤缇娅那双不容质疑的眼睛,那种混合着高傲与冷酷的气质,实在不该属于一个孤儿院里的人。

但他清楚,每当她提到“那位大人”时,整个人就像变了样,她的眼神里那份超然的冷静会被一种近乎扭曲的狂热所取代,原本如冰雪般的气质,也会染上一种凶狠、诡谲,令人喘不过气的压迫感。

正因如此,戴乌斯才更加不解:这样一个光凭气场就能压得人抬不起头、拥有足够力量和手段的人,为什么……仅仅因为可能“被发现”,就会如此焦躁不安?

尤缇娅轻轻吸了口气,再次强调:“……所以,把尾巴扫干净。别让那位大人失望。”

“……明白。”戴乌斯低下头,不再追问。

他知道问了也不会有答案,只能选择服从。

就在这时,地窖的门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他的声音平淡得像一潭死水:“我到了。”

就算在这几乎没有光线的地底,他那头银发也异常显眼,像是凝固的月光。

他环视一圈,用毫无波动的语调汇报:“和你说的一样,阿瓦隆残部,286人。都处理了。”

来人正是拉丹,未来会成为“五大罪”之一,“洁癖之罪”的男人。

“不过……”拉丹话锋一转,“事情还没完。”

“什么意思?”尤缇娅抬眼看他。

“我追查到几个和阿瓦隆勾结的贵族。”拉丹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叠得一丝不苟的纸。

那张纸干净得过分,每一道折痕都精确无比,仿佛是他内心某种秩序的具象化。

他将纸轻轻放到桌上。

“阿尔提亚公爵家。他们好像有阿瓦隆的账本。目前查到四个,应该是公爵的子女。牵扯这么深,肯定会私下调查这次的事。”说完,拉丹看向尤缇娅:“该怎么处理?”

尤缇娅沉默了片刻,嘴角勾起一抹几乎看不见的冷笑:“我怎么想,你不知道?”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红瞳里幽光微闪,仿佛在低语一个不祥的秘密:“……这样啊。那就,处理得干净点。”

拉丹银发微动,轻轻点了点头,接受了命令。

就这样,“阿瓦隆”这个曾经在阿斯特利亚王国东部盘根错节的庞大地下组织,连同它牵扯出的贵族,就这么被地窖里的这几个人决定了命运,他们即将被彻底抹除,只留下一块无人问津的破旧门牌,证明它存在过。

***

自从雷奥·帕拉蒂奥的葬礼结束,斯隆就没清闲过。

一边要查清那场与记忆中不同的、雷奥蹊跷的死因;

另一边,各种家族事务也接踵而至,让他分身乏术。

就这么忙忙碌碌,不知不觉,葬礼已经过去将近一个月。

这天,斯隆按照行程表没有待在帕拉蒂奥伯爵府,而是来到了王国南部的埃斯特罗班领地。

对外宣称的理由是参加一年两次的定期舞会,当然这是说给别人听的场面话。

真正的原因是,斯隆在这片领地另有要事处理。

尽管如此,斯隆也没打算完全敷衍这场舞会。

毕竟他已被内定为下一任伯爵,提前和王国内的其他贵族打好交道,对他日后巩固地位、拓展人脉总归是有利的。

斯隆扫视了一圈舞会大厅。

象征新月的巨大水晶吊灯投下梦幻般的光晕,下方,身着华服的贵族男女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低声谈笑,空气散发出一股特有的上层社交气息。

然而,斯隆很快就发现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没有人敢正眼看他。

“呃……”

看着一个刚和他视线短暂接触,就立刻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低下头的年轻贵族小姐,斯隆心里有点无奈。

他忍不住轻轻叹了口气:“交朋友这个原本的目标,看来比预想中的……还要难办一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