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献祭

梅林蒸腾的青铜雾气中，云翊被蚀骨虫啃噬的右臂突然扭曲变形，骨刺软化成的星纹锁链穿透沈颜的梅魂虚影，却在触及她心口莲印时迸溅出冰晶。阿囡怀中婴孩爆发的啼哭震落树梢积雪，十二尊无面石像的眼眶同时淌出金血，在冻土上绘出与青铜巨门相同的星陨阵图。

“别碰那些血！”

沈颜的警示迟了半拍。云翊染血的指尖已按上阵眼，霎时被吸入三百年前星枢阁的幻境——玄玉铺就的占星台上，十五岁的沈颜正攥着浸透黑血的梅枝簪，颤抖着刺入跪坐之人的后颈。当那张与自己九分相似的面容抬起时，云翊浑身血液冻结：那竟是初代沈璃的脸！

霜华剑在现实与幻境交界处嗡鸣，沈颜的梅魂突然凝实三分。她抓住云翊被星纹缠绕的手腕，残破的衣袖拂过青铜巨门裂纹：

“当年她用我的肉身种下噬心蛊，你每世轮回剜心破阵，其实都在喂养蛊虫......”话音未落，初代沈璃的冷笑自门内传出，九百盏引魂灯的光焰凝成利箭，将两人钉在巨门残骸上。

阿囡背后的星纹突然灼烧，怀中婴孩竟漂浮至青铜汁液汇聚的阵眼。幼弟灰白瞳孔映出骇人画面：婴孩襁褓渗出的黑血化作丝线，正将十二石像炼化成初代傀儡。“接住！”

沈颜梅魂炸开成漫天冰晶，其中一片裹着半枚青铜密钥射向云翊。

密钥嵌入心口铃纹的刹那，云翊识海翻涌起第九世大婚夜的真相：沈颜掀开盖头时，他唇间合衿酒里浮动的不是鸳鸯蛊，而是她半颗金丹炼化的星砂。当喜烛爆出双生莲纹时，初代沈璃的莲根早已穿透地脉，将婚房化作噬魂阵眼。

“你总是不肯信我......”

现实中的沈颜突然贴近，梅魂虚影与云翊重伤的肉身重叠。她指尖勾出他锁魂契的红线，在初代操纵的蚀骨虫潮中织成血网。

虫群啃噬红线的声响如同万鬼啜泣，云翊却在此刻看清她梅魂深处跳动的结晶——那里面封存着三百年前星枢阁地牢的画面：被铁链穿透琵琶骨的沈颜，正用染血牙齿撕扯婚书，将“天地为证“四字吞入腹中。

青铜巨门残骸突然升空，初代沈璃的虚影踏着星潮降临。她掌心浮动的《天工鬼录》真本竟是由九百世婚书残页装订而成，每张纸页都渗出云翊轮回中的心头血。

“好妹妹，你以为吞了婚书就能斩因果？”

初代指尖轻划，沈颜梅魂顿时浮现蛛网般的裂痕，“你每世剜他心头的血，都在这书里记着呢......”

云翊的青铜右臂突然暴涨，骨刺穿透《天工鬼录》的瞬间，腥甜的回忆灌入血脉——第七世荒漠客栈里，沈颜扮作舞姬刺入他后心的匕首，末端系着转移蛊毒的符咒；第四世血海孤舟上，她贯穿他胸膛的梅枝簪，实则是为封住他自爆的灵核。这些被篡改的记忆在血光中重组，霜华剑感应到主人心绪，自千里外的九幽泉眼破空而来。

剑柄冰晶映出初代骤变的脸色。沈颜却在此刻燃尽最后梅魂，将云翊推入青铜巨门洞开的裂隙：

“星陨阵要的不是你的心......”

她残破的虚影在星潮中舒展成盛放的红梅，“是有人甘愿为你祭阵的眼......”

归墟海底突然掀起百丈狂澜，十二傀儡石像在婴孩啼哭中爆体而亡。阿囡背后的星纹脱离皮肤，裹着《天工鬼录》残页融入巨门阵眼。云翊在时空乱流中下坠，掌心紧攥的梅枝簪突然滚烫——簪头冰晶里封存的，竟是沈颜被剥离的情魄！

初代的尖啸震碎半数星骸，她足下莲根疯狂生长，却在触及青铜巨门时被反噬。门内旋转的星图中央，三百根锁魂契红线正将云翊与沈颜的因果炼化成剑。当霜华剑贯穿初代眉心的刹那，归墟上空浮现九百世婚书残影，每一页缺失的署名都在此刻补全。

“师尊可知......”

云翊染血的指尖抚过剑身，青铜巨门在他身后彻底崩塌，“双生契真正的解法？”初代破碎的瞳孔中，他捏碎心口铃纹，将沈颜吞下的婚书残字渡入自己灵台。星陨阵逆转的光焰中，两人三百年前种在彼此灵核的守魄印同时显现——那是用初代心头血绘制的弑神咒。

梅林最古老的树干突然开裂，树芯涌出的不是年轮，而是被封印九百世的星潮。阿囡跪地呕出大滩黑血，血泊中浮动的《天工鬼录》真名，竟是三百年前她亲手刻在沈颜璃命盘上的生辰。

婴孩悬浮至星潮顶端，襁褓中暗绣的血月阵图终于完整，映出初代不敢置信的真相：当年她亲手剥离的双生星灵，早在第九世大婚夜就互换了命格。

沈颜消散的梅魂在星潮中重聚，她足尖轻点浪峰，被青铜汁液腐蚀的右手按上云翊心口：

“锁魂契要锁的从来不是你我......”

初代崩解的残识发出最后嘶吼，星陨阵眼浮现的青铜棺椁中，静静躺着两具缠绕红线的白骨——那是三百年前就该同穴而葬的，真正的沈瑬与初代沈璃。

“还说我蠢......”

沈颜在星潮湮灭前吻上云翊染血的唇，“却不知双生星灵最毒的蛊，是有人甘愿替你尝尽九百世剜心之痛......”

晨光刺破归墟阴云时，青铜巨门遗址生出并蒂双生梅。阿囡抱着不再啼哭的婴孩走近，发现梅芯结着冰晶果实，内里沉浮的竟是完整版《天工鬼录》——封皮烙印的再不是沈氏印记，而是双生契逆转后的星纹。

十二石像跪拜的方向传来地脉轰鸣，九幽泉眼喷涌的冰晶里，缓缓浮出缠着红线的霜华剑。当剑柄并蒂梅纹没入云翊掌心时，梅林所有新生花苞同时绽放，每片花瓣都映着星图中归位的命轨——那上面九百盏引魂灯拼成的，正是三百年前被撕毁的婚书末页：【红尘为凭，星海为鉴，死生不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