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血色残响的试炼

终焉的身影刚消失，原本静止的雨滴突然如同被解除了魔咒般哗啦啦地落下，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白天枫，他抹了把脸，呸地吐出一口雨水，环顾四周，只剩下雨幕中死寂的城市轮廓和刺骨的湿冷。

“就这么走了？”白天枫低声骂了一句，看向手掌上那淡蓝色的纹路，它们仿佛活物般微微起伏，他试探性地握了握拳，又松开，除了感觉力量充盈外，并无异常，“搞什么？力量塞给我扭头就跑，连个新手教程都没有？差评！”

就在他腹诽之际，一种奇异的感觉悄然滋生。并非声音，更像是一种频率的共振，从他灵魂深处传来，牵引着他的意识，指向城市某个方向。这感觉越来越清晰，带着一种执拗的坚持。

“这就是终焉说的……指引？”白天枫皱起眉，顺着那感觉抬头望去。

雨雾朦胧中，城市深处一座格外巨大的建筑轮廓显现出来。即便隔着遥远距离，也能感受到它不同于周围废墟的结构，虽然同样破败，却透着一股铁血森然的气息。那种牵引感正是从那里传来，复杂地交织着未熄的战意、沉重的悲伤，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实质的呼唤。

“去，还是不去？”白天枫只犹豫了一瞬，随即自嘲地扯了扯嘴角，“废话，不去难道留在这儿思考人生吗？还是先找个能挡雨的地方吧。”

他不再迟疑，迈开脚步，任由那股无形的牵引带着他。雨水冲刷着街道，卷起灰尘和不知名的碎屑，他穿过空旷的广场，绕过倒塌的悬浮车残骸，一路走向那座散发着悲壮与不祥气息的巨型建筑。越是靠近，那股灵魂层面的拉扯感就越发强烈，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心，不容抗拒地将他拖拽过去。

建筑前方，支撑门廊的巨大石柱早已断裂，金属大门锈迹斑斑，布满坑洞，显得残破不堪。唯独门楣上方，一块材质特殊的牌匾竟奇迹般完好无损，三个充满力量感的古朴大字在雨中依旧清晰——“冲锋三营”。

“军营？”白天枫心头微动，走上前，伸手触碰冰冷粗糙的大门。指尖刚一接触，一股细微却清晰的电流感瞬间窜过全身，让他手臂微微一麻。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沉重的大门竟缓缓向内敞开，露出一个幽暗深邃的内部空间。

里面黑得如同深渊，一眼望不到底，只能隐约感觉到空间极为开阔。白天枫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金属锈蚀味、积年灰尘的呛鼻感，还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硝烟和血腥干涸后的特殊气息。管他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总得进去看看。他抬脚，踏入了这片未知的黑暗。

刚一进入，身后的金属大门便“哐当”一声轰然关闭，彻底隔绝了外面的雨声和微光。绝对的黑暗笼罩下来，伸手不见五指。

“喂？有人吗？送外卖的！”白天枫试探着喊了一声，顺便开了个不合时宜的玩笑缓解紧张。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大厅里回荡，带着空洞的回音，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突然，“嗡——”的一声轻响，大厅中央的地面毫无征兆地亮起了微弱的蓝光。光芒如同活物般流动，迅速勾勒出无比繁复的能量回路纹路，这些纹路像蛛网，又像干涸的血管，在地板上蔓延开来，散发出柔和却充满力量感的光芒，将周围的环境一点点照亮。

直到此刻，白天枫才终于看清大厅内的景象。这里显然经历过一场难以想象的惨烈战斗。厚重的合金墙壁上布满了密集的弹孔、灼烧的痕迹和巨大的斩痕，地面上散落着各种扭曲变形的金属器械残骸，暗褐色的、早已干涸发黑的痕迹斑驳地洒在地上、墙上，无声诉说着曾经的血腥。整个大厅就是一个巨大的、凝固的战场遗迹。

“哒、哒、哒——”

清晰的脚步声突兀地响起。白天枫心头猛地一紧，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警惕地循声望去。只见大厅中央，那片能量回路最密集的地方，一个模糊的光影正在缓缓凝聚成型。光影闪烁不定，呈现出半透明的状态，逐渐显现出一个高大男子的轮廓。

他身着一套破损极其严重的重型铠甲，胸口位置甚至有一个触目惊心的、碗口大小的贯穿空洞，裸露出的能量线路还在闪烁着危险的火花。尽管如此，他依然站得笔直，如同一座饱经风霜的山岳，那双由光芒构成的眼睛里，透出的是如同实质刀锋般的凌厉与不屈。

“来了个活的，”那身影开口，声音像是两块生锈的金属在摩擦，带着浓重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沧桑。

白天枫喉结滚动了一下，强压下心中的惊疑，谨慎地回应：“你是谁？”

“何雄光，冲锋三营营长，”他微微低头，光影构成的面容上看不出表情，只有声音里的追忆，“或者说，曾经是。现在，我只是三千二百一十七名弟兄不肯散去的意志聚合体，一缕执念罢了。”

“你要什么？”白天枫不想绕圈子，直接问道。

“我想要知道！”何雄光猛地上前一步，一股无形的、如同山崩海啸般的沉重压力瞬间笼罩了白天枫，让他呼吸一窒，“你，是丢盔弃甲的懦夫，还是……死战不退的勇士？！”

话音未落，甚至没给白天枫任何反应时间，何雄光便猛地挥动了一下手臂。恐怖的精神压力如同实质的重锤，狠狠砸在白天枫意识上。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一股蛮力硬生生从身体里撕扯出来，眼前一黑，瞬间坠入一片翻腾的混沌血色之中。

下一刻，他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然身处一片截然不同的地狱景象。

天空被无法形容的浓重黑雾笼罩，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四周是断裂的城墙，熊熊燃烧的建筑残骸，以及无数穿着与何雄光那身相似、但同样破损不堪的铠甲的战士。而在他们对面，是潮水般涌来的、形态扭曲可怖的怪物——有的如同放大了无数倍的畸形昆虫，挥舞着镰刀般的节肢；有的勉强维持着人形，身体却布满脓包和触手；更多的则完全无法形容，只是一堆堆蠕动、嘶吼的血肉和骨刺的聚合体。

战士们在咆哮冲锋，怪物们在尖啸冲击，能量光束与利爪尖牙碰撞，刀光剑影间血肉横飞，断肢残臂如同垃圾般抛洒在泥泞的战场上。这是一场没有任何希望、没有任何退路的绝境死斗。

白天枫被眼前的惨状吓得心脏狂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的还是原来那身破烂衣服，手无寸铁，连块盾牌都没有。“我靠！”他暗骂一声，这算什么？角色扮演也不带这么坑的！

正慌乱间，侧面腥风袭来，一只长满倒刺的粗壮触手带着破空声，狠狠抽在了他的肩膀上。

“呃啊！”剧痛瞬间传遍全身，清晰得不像是幻觉。温热粘稠的液体顺着手臂流下，低头一看，肩膀处皮开肉绽，鲜血淋漓。这不是幻觉，这痛感，这血，都是真的！

白天枫疼得龇牙咧嘴，踉跄几步，还没站稳，又被另一只如同肉球般滚来的怪物狠狠撞翻在地。他狼狈地在满是血污和碎肉的地面上翻滚，险之又险地躲过了一记足以开膛破肚的啃咬，但大腿却被地上凸起的一根锋利骨刺瞬间刺穿！

“操！玩真的？！放我出去！”白天枫疼得额头青筋暴起，朝着不知何处怒吼，但这吼声非但没用，反而吸引了更多怪物的注意。

死亡的阴影迅速逼近。当一只头颅巨大、布满层层叠叠细密獠牙的怪物嘶吼着俯冲向他，张开那足以吞下一个人的血盆大口时，强烈的求生本能终于压倒了恐惧，彻底爆发！

“滚开！”白天枫暴喝一声，肾上腺素飙升，也顾不上腿上的剧痛，猛地伸手抄起身边泥地里插着的一截不知是哪个战士断裂的战刃，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怪物的巨大眼球狠狠捅了进去！

“噗嗤！”刀锋没入眼窝的粘腻触感清晰传来。怪物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凄厉尖啸，庞大的身躯痛苦地抽搐、蜷缩着重重砸在地上，溅起一片血浆。

就在这怪物倒地的瞬间，白天枫脑海中，那个熟悉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冰冷女声毫无征兆地响起：

【击杀敌人：深渊爬行者（低阶）】

【触发特殊能力：嗜血（初级）】

【效果：伤口愈合速度小幅提升，体力消耗降低，力量、敏捷临时微量增强】

【注意：持续战斗将累积嗜血渴望，逐渐丧失理智】

声音刚落，白天枫便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热流猛地从心脏部位涌出，如同暖流般迅速扩散至全身四肢百骸。肩膀和大腿上原本剧痛的伤口处传来一阵麻痒，低头看去，伤口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缩、愈合！虽然没能完全复原，但流血已经止住，疼痛也大幅减轻。随之而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充满了力量和活力的感觉，仿佛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被激活了。

更诡异的是，先前那种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恐惧感，正在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兴奋感，以及一种强烈的渴望——渴望挥动武器，渴望撕裂眼前这些怪物的血肉，渴望更多的杀戮带来的力量反馈！

“这就是……嗜血？”白天枫喘着粗气，眼神中最后一丝慌乱被凶狠取代，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感受着体内涌动的力量，以及那股催促他继续战斗的冲动。他握紧了手中沾满怪物粘液的断刃，缓缓站起身，转身面对再次围拢上来的怪物群。

这一次，他没有再想着逃跑或躲避。他主动迎了上去，矮身躲过一只怪物的挥击，手中短刃借着冲势狠狠划开另一只怪物的侧腹。每一次受伤，虽然依旧疼痛，但愈合速度明显加快；每一次成功击杀敌人，那股热流就会再次涌现，让他感觉力量和速度又提升了一丝。他的动作从最初的生涩慌乱，变得越来越快，越来越精准，出手也越来越狠辣，眼神中闪烁着冰冷而专注的光芒，宛如一头刚刚品尝到鲜血滋味、正在迅速适应狩猎的凶兽。

战场混乱得如同沸腾的血粥。白天枫甚至来不及分辨那些扭曲的怪物有多少种类，只觉得耳边全是震耳欲聋的咆哮、能量爆炸的轰鸣和濒死的惨叫，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焦臭和一种难以形容的、属于深渊生物的恶心气味。他注意到不远处的何雄光，那道由执念构成的身影此刻竟显得有些单薄，正被三只体型格外庞大、浑身布满不断转动眼球的怪物死死缠住。重铠上本就存在的破洞似乎更大了些，光影明灭不定，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

“喂！那边！”白天枫几乎是吼出来的，身体已经先于思考冲了出去。刚跑两步，他脑子才转过弯来：“等等，我他妈为什么要救一个鬼魂的执念？这不就是个幻境试炼吗……”他脚步一顿，但看着何雄光一刀劈开一只怪物的利爪，自己也被另一只怪物的触手扫中，光影一阵剧烈晃动，那股子悍不畏死的决绝，让他心里莫名地烦躁。妈的，就算是幻觉，也不能看着一个“战友”被围殴吧？何况，这老哥看起来经验丰富，跟着他或许能更快搞明白怎么回事。

不再犹豫，白天枫低吼一声，将刚刚萌生的退意彻底掐灭。他挥舞着那截粗糙的断刃，朝着离何雄光最近的一只眼球怪侧后方猛冲过去，狠狠一刀劈在它一条晃动的触手上。墨绿色的汁液喷溅，怪物吃痛转向，发出尖锐的嘶鸣，暂时忽略了何雄光。

“小子，左边！”何雄光的声音带着战场特有的嘶哑和急促，猛地炸响在白天枫耳边。几乎是条件反射，白天枫身体向左猛地一拧，一道带着腥风的黑影擦着他的鼻尖掠过，是另一只怪物的偷袭！他心头一跳，来不及后怕，反手握紧断刃，借着侧身的力道，狠狠捅进了偷袭怪物柔软的腹部。粘腻的触感传来，怪物动作一僵。

两人之间仿佛瞬间形成了一种无形的默契。白天枫不再像无头苍蝇般乱撞，而是利用自己速度上的微弱优势和不断触发“嗜血”带来的恢复力与爆发力，像一头灵活的猎犬，不断骚扰、牵制着怪物，为身形高大、力量刚猛的何雄光创造致命一击的机会。他躲闪，格挡，时不时瞅准机会就给怪物来一下狠的，伤口在“嗜血”的热流下快速止血愈合，虽然依旧疼痛，却不再影响行动。而何雄光，这位曾经的营长，战斗经验无比老道，每一刀都沉重而精准，抓住白天枫创造的每一个微小空隙，将重刀狠狠斩入怪物的要害。刀光闪烁，怪物的嘶吼与血肉被撕裂的声音交织，一时间竟真的稳住了阵脚。

终于，最后一只精英眼球怪在何雄光蓄力的一记重劈下，从头到尾被干净利落地分成了两半，内脏和眼球哗啦啦流了一地，它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塌。

几乎是同一时间，周围喧嚣惨烈的战场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然后迅速褪色、消散，变回了那个空旷、死寂、布满战斗痕迹的大厅。

白天枫拄着断刃，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浸透了衣服，紧贴在身上，带着战斗后的黏腻。体内的亢奋感尚未完全平息，那股嗜血的冲动还在血管里隐隐跳动，让他看向何雄光那半透明身影的眼神，依旧带着几分未褪的凶狠。

何雄光的虚影站在他面前，光芒似乎稳定了一些，不再像刚才那样明灭不定。他看着白天枫，那双由光芒构成的眼睛里，严厉和审视褪去了不少，多了些复杂的情绪，像是欣慰，又像是缅怀。“你通过了试炼，小子。”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不再那么冰冷，“不仅没被吓破胆子滚回去，还知道在战场上怎么和袍泽并肩作战。是个战士的料子。”

白天枫胸口剧烈起伏，努力平复着呼吸和心跳，刚才那场战斗太真实了，他现在还觉得肩膀和腿上的伤口在隐隐作痛。“那些……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深渊杂碎。”提到这个词，何雄光眼中瞬间燃起刻骨的仇恨火焰，仿佛要将眼前的空气都点燃，“吞噬了我们家园，毁灭了我们文明的……畜生！”

他缓缓抬起虚幻的手掌，掌心上方，一团柔和的蓝色光球凭空出现，光球内部，无数细密复杂的能量回路缓缓流转，散发出既古老又充满力量的气息。“作为你通过试炼的奖励，也作为冲锋三营最后的馈赠，接受我的传承吧，小子。”

光球轻飘飘地飞向白天枫，没有给他任何反应时间，直接没入了他的胸口。

嗡——！

一瞬间，白天枫感觉自己的大脑像是被强行塞进了一个信息量爆炸的数据库！无数关于刀剑使用的知识、战斗的技巧、劈砍格挡的本能、战场上规避危险的直觉……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汹涌而来，冲击着他的意识。这不是单纯的记忆灌输，更像是一种身体本能的强行烙印，他甚至感觉自己的肌肉都在微微抽动，仿佛在自行演练那些精妙的招式。这感觉并不痛苦，但极度撑胀，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获得技能：刀剑精通（被动）】

【效果：大幅提升刀剑类武器使用熟练度，降低使用消耗，增加命中率和武器伤害】

冰冷的提示音——属于终焉的声音，在他脑海中适时响起，确认了这份传承。

与此同时，白天枫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和脚下这座庞大而破败的建筑之间，建立起了一种奇妙而紧密的联系。不再是单纯的过客，仿佛这座军营的冰冷金属和断壁残垣，都在某种程度上接纳了他，认可了他的存在。

何雄光的身影开始变得更加透明，光芒迅速黯淡下去，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消散。他深深地凝视着白天枫，目光穿透了时间与空间的隔阂，带着无尽的疲惫、不甘和一丝微弱的期盼，声音如同风中残烛般渐渐飘远：“活下去……杀光它们……替我们……看一眼……没有深渊的……世界……”

他的身影最终化作点点光斑，彻底消散在空气中，再无踪迹。

大厅重新陷入了绝对的沉寂，只有地面上那些被激活的蓝色能量回路还在微弱地闪烁，以及白天枫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这就……没了？”白天枫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感受着脑海里那些仿佛与生俱来的刀剑技巧，以及体内那股与这座庞大军营隐隐相连的感觉，有点懵。刚才还打生打死，转眼就送装备送经验，然后人没了？这NPC还挺敬业。

他甩了甩头，试图消化刚才发生的一切。“遗愿……继承……原来是这么回事。”他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身体因为之前的战斗和“嗜血”状态的后遗症有些酸痛。